残雪 图据出版社
一
残雪的作品,是典型的墙内开花墙外香。
她曾被国外文学界称为20世纪中叶以来颇具创造性的中国女作家,曾获美国最佳翻译图书奖,两次入围布克国际文学奖。残雪的近90部作品,被翻译成英语、法语、德语、日语、瑞典语、意大利语、越南语等多种语言在海外发行,作品在美国和日本等国多次入选世界优秀选集。作为中国唯一被收入美国大学教材的作家,残雪的被选入哈佛大学、康奈尔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及日本东京大学、国学院大学的教材。
美国作家苏珊·桑塔格说:“如果要我说出谁是中国最好的作家,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残雪。”
残雪 图据出版社
但在国内,因为残雪很少活跃在公众视线内,也基本不参与大型文学交流活动,所以对于许多读者而言,“残雪”是一个相对陌生的名字。再加上她的作品充满了先锋性与荒诞感,她的图书编辑陈小真曾这样描述残雪的作品:“她的,每一句话的意思我们读者可以准确无误地把握住。几句话组成一个意象,读者就有点不太清楚在讲什么了,虽然隐约知道她要表达什么,但是她所表达的东西,我们很难描述出来。”
确实如此,纵观残雪三十余年的文学创作,其作品一直都具有鲜明的先锋艺术特点,如意象的多重隐喻、跳脱的叙事语言、如迷宫一般的内部空间结构等。残雪总是在无端的想象与从容的经验之间来往自由,难以预料她的故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青年残雪 图据出版社
比如她的作品《西双版纳的女神》,故事发生的背景总是令我们似曾相识,从一株花、一片云、一条河流、一件小事写起,以习以为常的生活场景作为开端、作为肌理,“雪城”或者“蒙城”,“麻街”或者“蛤蟆村”,这些城镇的风貌普遍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但落实在叙事主人公的生活里,城镇、街道、建筑却因人物的主观情绪而发生了一些陌生化的转变,经由叙述的日常生活反而成为主人公精神世界的写照,游离在真实与想象之间。
残雪不爱参与各类公众活动,有着极度自律的生活。据陈小真描述,她每天的生活几乎跟康德是一样的:七点钟准时起床,九点钟开始阅读和写作,一个半小时。下午一点钟开始阅读和写作,两个半小时。这两部分时间她写的是哲学书。然后是锻炼时间。晚餐后,开始进入一个小时的创作时间。不打腹稿,也不思索,冥思一两分钟就不停地写下去。写完百字就放下笔不管了。待作品全部完成后再稍微润一下色。然后是英语学习时间。
这样的生活,可以让她最大程度上专心创作、不被人打扰,就像是她笔名“残雪”的含义一般,她曾说:“残雪有双重含义,一是高山上洁白的一尘不染的雪,另一层含义是,春天已经到来了,仍然被众人踩,很有张力。”
二
如果了解残雪的成长背景,便会明白她的文字为何偏向“意识流”。
纵观残雪走上写作之路的前半生,用“野蛮生长”来形容最恰当不过。残雪经历过时代的风云变幻和童年的家庭变故,在她的童年回忆录《新叶》里,她记录了儿时艰难困苦的生活:“岳麓山上好吃一点儿的野菜都被挖光了,只剩下最难吃的野麻叶和蒿子草……做成的粑粑又苦又涩,可还得天天吃。”
残雪首部童年回忆录《新叶》
残雪十二三岁时,开始阅读中外经典,这位她日后的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幼年的残雪反复阅读得之不易的书籍,对照书中描写的内容不断想象,描摹书中插画,揣度主角所穿的衣服的质地和礼节等等。读《红楼梦》,父亲问她,描摹“宝玉哭黛玉”时,心里在想什么?残雪说,“就是心里感觉黑黑的。”父亲问,“那么悲伤,为什么还要反复地读?”残雪回答,“不知道。我就是想读。”她后来在书中回忆,“我的走火入魔的模仿,其实是种早期的扮演活动。我在朦胧的中为未来将要演出的大戏做准备。”
残雪(前排左二)与家人在一起 图据出版社
她说,“童年是艺术的起源,理解、感受到了童年,就等于是入了艺术之门。”那些儿童时期庭院里荡入云端的秋千、学校集体活动母亲亲手缝制的白衬衫、念念不忘的槐花粑粑和甜酒,组成了这位对文学颇有兴趣的小女孩丰富而敏感的情感世界,也铸就了她孤僻冷傲的个性。残雪在书中写道:“在某些平凡的瞬间,作为孩子的我却因它受益终生。”
只有小学学历的残雪,很早就进入社会打工谋生,做过铣工、装配工、车工、赤脚医生,和丈夫成婚后又在乡下自学成木匠,后又开过裁缝店。不得不提的是,她的处女作《黄泥街》便是伏在缝纫机上写出的,此时的残雪已经过了30岁。
残雪作品《黄泥街》
这样的残雪,始终保持着自己向内的坦诚而真挚的探索,就像她在多次采访和自述中一再表达的那样,自己追寻的是一种“灵魂自身的文学”,她希望探求的是精神层面的书写。在不断剔除了外界杂质之后,她的作品展现出的精神或心灵上的纯粹,这正是众多批评家不断提及的“那种玲珑剔透的东西”,不矫饰,无令色。
红星新闻记者 毛渝川 蒋庆 编辑 乔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