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他直播连麦的时候,一位家长说自家孩子数学能考140分,但孩子不想学理科。
听了这话,张雪峰耿直地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你希望将来上大学院校档次低,还是从事低档次的行业?”
“所有的文科专业都是服务业,你知道什么叫服务业吗?总结成一个字就是舔,甲方都是对的,爷我给你笑一个吧,这就叫服务业。”
“你以为当律师看起来高大上,律师都是销售,你要把自己卖出去,让对方把案子交给你来做。”
“你千万别为了自己一时的对于院校档次的认知,而让自己一辈子都干那种要舔人的行当。”
……
“文科=服务业=舔”?
此话一出,不少文科生怒了。
他们说,正是因为有张雪峰这种言语低俗的人存在,才证明了文科存在的意义。
除了所谓的“舔”,文科生会干的事情远比张先生想象中多。
再往大了说,要是没人念文科,中华文明怎么传承?
这边掐架正酣,那边,从事服务业的理科生也被“舔”字戳中心理按钮。
在北大拿了计算机本科学位的来总,带着满头问号跑到评论区提问:
“服务业咋了?”
“俺们也是服务业啊。”
“为啥看不起服务业?”
没错。作为第三产业重要组成部分的服务业包罗万象。
搞家政搞餐饮是服务业,搞金融搞信息技术也算服务业。
来总干的服务业,看着并不low。
而且大家到社会上工作,都是为他人服务。
非把好好的服务业矮化成“舔”和卖笑,只能说张老师格局有限。
随着舆情发酵,各路网友、媒体和专家学者的批判纷至沓来。
张雪峰意识到自己又嘴瓢了,赶忙道歉:
为表诚意,还换上了专用皮肤:
不过,这些姿态并不能让批评者们满意。
评论员们继续发社评炮轰他,质问他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要求他用更诚恳的态度道歉,同时还不忘提醒公众警惕“张雪峰现象”的危险性。
他们说:
这位网络教育界的“咪蒙”并不在乎文科对于国家发展的意义。
也不在乎年轻人的身心健康、人文修养和长远发展。
他的功利论调正在给当代年轻人传播负能量……
似乎是看了众多评论文章有感而发,张雪峰发了这么条微博:
当然,他也可能只是在吐槽生活里遇到的其他离谱事。
看到张雪峰被大报评论员们揪着不放,吃瓜网友揣测:
他黑过新闻学,得罪了媒体人,所以才会招来众多黑粉关注。
人家新疆的理科小学霸,因为热爱传媒想报新闻专业,你就喊家长把人打晕?
还说,闭着眼睛摸一个专业都比新闻学好?
看吧,报应来了。
现在你随便说句话,媒体人就能把你送上热搜。
给你一点小小的新闻震撼。
当然,这么想是有点诛心了。
毕竟,网感极好的张老师自从出道以来常常“语不惊人死不休”,很多发言又直击社会痛点,自带话题度讨论度。
媒体如果对他这么一个流量制造者视而不见,那才是真的不专业。
尤其在新闻淡季无事可报的时候,张雪峰恰恰能给媒体雪中送炭。
也有不少支持者认为,张老师并不是故作惊人之语恰流量,他只是用大白话说出现实,话糙理不糙。
社会上嫌弃文科的,也不是他一个人。
“劝人学文,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
这种段子,十年前就有了。
君不见,文科生们自己都在哀嚎自己是大怨种。
还有人自黑:
“谁说文科是服务业?我们是畜牧业。
当牛做马的我们不止要舔甲方,还要跪舔。”
三年前,湖南省文科第4名的高分考生选择去北大学考古,也被一圈网友教导“没钱途”。
聊到文史哲这类冷门文科专业,不少老百姓是有共识的。
他们的脑海里,会浮现出这12字箴言:
课程水、门槛低、就业难、工资低。
可谁又能说这不是事实呢?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虽然我们每个人都会面临职业生涯的至暗时刻,但文科毕业生的困顿岁月似乎从毕业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当上海大学的文学硕士被招聘会5500的平均薪资整破防的时候,
清华历史学的女博士却另辟蹊径找到了一份月薪三万的工作——
当占星师。
当四川大学的哲学硕士失业送外卖的时候,
另一位小红书博主却在感慨“哲学硕士太好找工作了”。
擦三小时玻璃,就能赚120。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硕士的主页很有内涵。
六月份的他还在发着文献,讨论JK里的性别凝视、人间失格里的镜像自我、消费主义的假象、自由主义的局限。
九月份他毕业了,加入了家政工人的阵营,每天记录如何洗空调,整理碗筷。最后终于在12月发了这篇笔记:
“擦玻璃3小时挣了120,哲学硕士真的太好找工作了!”
数据勾勒的景象,比个体故事更骨干。
智联招聘发布的《2022大学生就业力调研报告》显示,理工科毕业生的签约率明显跑赢人文社科类。
人文学科的毕业生签约率不到13%,经管类更惨。
随着今年互联网和教培行业加大“人员优化”力度,留给这些学生的就业空间恐怕会进一步缩小。
这些情况也在无形中印证张雪峰的观点。
文科没有专业壁垒,hr很容易就能找到文科生的替代品。
当一份工作,张三能做李四也能做的时候,就注定了张三李四都不可能享有高薪,而且随时有被“优化”的可能。
面对社会对于文科的质疑,一些学者承认,文科确实看起来无用。同时,他们也会送大家这么一句话:
“无用之用,是为大用。”
意思是,你看着它没什么用,可说不定在人生的某一天,你就会发现它能派上大用场。
这话有道理,却更像自我安慰,根本无法说服那些追求学历快速变现的家庭。
那些家庭不是不要文科,而是要不起文科。
能让孩子走遍天下的理工科,显然更有性价比。
要知道,想靠读文科出人头地,首先需要做好长期进行教育投资的准备。
你至少读到博士,再找个地方当几年博后,才有可能进入高校、研究所、智库,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在这之后还有万恶的“非升即走”等着你。
你得尽快评上副教授或副研究员,才算拿稳了铁饭碗。
各种项目和资源会接踵而至。周末走穴做场讲座赚个一两万,也是小cass。
大概,这就是教授们说的“无用之用,虽迟但到”。
(一位清华教师晒出的公积金账单)
可是,不是每个家庭都有条件让孩子在人文的海洋里慢慢摸索。
对于工薪阶层来说,尽快找到好工作才是寒窗苦读的终极意义。
尤其在高校扩招导致学历贬值的大背景下,读个应用性强的专业,才能在毕业之后更精准就业。
这种“就业至上”的教育观在一些人看来是庸俗市侩,但它确实是底层必须面对的游戏规则。
很多支持者觉得,说出大实话的张雪峰才是真正站在底层立场,为那些家庭排雷避坑的人。
他能用最浅显直白的表述告诉他们,对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何种选择才是最优解。
更多时候,工科是投资。而文科是消费。家里没点底子,是消费不起这些专业的。
普通人并不关心国家的学科建设等等宏大叙事,他们只想从现实主义的角度出发,了解如何选专业,如何选大学,如何规划就业。
这些信息,专家学者们要么出于正确不明说,要么用一堆学术名词把你绕晕。
只有张雪峰会直说。
尽管他的话不可避免地带有瑕疵和主观偏见,也会打击孩子的信心,但那或许就是一些人需要看清的真相。
有家长想让孩子报电力专业进电网,张雪峰劝他,人家不可能要你。
有孩子为了进烟草局报考烟草专业,他说,你想多了。
对于那些想靠上军校升官发财的人,他直言,如果你真想为国家做贡献,愿意承受一切“潜在的可能性”,那你就报,如果有其他私心的话,你别报。
……
别人笑我没理想,我笑他人看。
面对张雪峰的建议,有资源的人完全可以当段子听。
但对于那些信息闭塞的家庭而言,听他一席话,或许真能少遭十年罪。
看着网上流传的张雪峰择业秘籍:
有人说,他配享太庙。
严格来讲,张雪峰贬损文科的那番话确实不严谨。
从事服务业并不是文科生的专利。
按照现在的产业分类,如果你不做工人农民,那只能投身第三产业,也就是所谓的“各类服务业或商业”。
不管你学文还是学理,只要你在第三产业里就业,干的就是服务业。
而且绝大部分人,从事的工作本质都是销售,只是卖的东西不一样。
做金融的要卖理财产品。
做保险的要卖保险。
做游戏的要和各种渠道搞好关系。
而且越是高层,做的越是销售的工作。
就算你有一天进了体制内,弄不好还要干销售。
兰小欢在《置身事内》里就分享了这么个故事。
某年,他参加某市的招商动员会,有位业绩不错的干部说了这番话:
搞好工作,需要“铜头、铁嘴、顺风耳、橡皮腰、茶壶肚、兔子腿”。
“铜头,是指敢闯;铁嘴,是指能说会道;顺风耳和兔子腿,指消息灵通且行动敏捷;茶壶肚,指能喝酒、能社交。”
“橡皮腰,则是尊重客商,身段该软的时候要能弯得下腰,但在谈判过程中也不能随便让步。”
细想想,这不就是推销员吗?
当然,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服务业,身在其中的人却有不同的悲欢。
有人干销售,是在觥筹交错间运筹帷幄。
有人则扛着永远完不成的kpi披荆斩棘。
有人靠“舔”,名利双收。
有人靠“舔”,维持生计。
就说张雪峰自己吧,虽然自称也在舔,但身为公司老板的他显然已经跑赢了多数打工人。
他可以不在乎五险一金,只追求理想。
也可以让后代不为生计所累。
想来,他女儿未来如果也干服务业,大概就不需要舔了。
来自家庭的底气,能让她做一名整顿甲方的乙方。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好爸爸。
当社会发展到存量博弈的阶段,无爹可拼的人总有说不尽的无奈。
无论文理,都是如此。
遇到苛刻的金主爸爸,谁还不是天涯沦落人呢?
更现实的情况是,就业一年更比一年难,不管选什么专业,大家都要在考公考编的道路上相遇。
上海交通大学船舶与海洋工程专业博士,要去街道竞聘。
华东师范大学国际关系专业的硕士,会前往交通执法大队服务。
浙江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的本科生,到汤显祖纪念馆当财务。
……
学什么,并不重要。
宇宙的尽头,都是“为人民服务”。
最后,给大家分享一段来自我们粉丝的评论。
比起张雪峰的吐槽,这位网友对于文科的反思,更显深刻:
国家在发展,文科照理说有很多发挥功用的地方。
比如,讲好中国故事,需要新闻人才。
搞好国际战略,需要国关人才。
即便是拍几个优秀的网剧,也需要文史哲的支撑。
可现实是,当下文科的教育体系既不能为国家培养出基辛格、布热津斯基式的纵横家,又不能贴合社会、大众的实际需求。
想想就挺尴尬。
更让人尴尬的是这样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
国内某智库邀请某西方知名经济学家来中国讲学。
对方给出的演讲费报价是12万美元。
他往返都要坐头等舱,而且只想在中国呆一个晚上。
智库一一满足了他的要求,不过也提出想安排一些中国的学界同行和他交流。
可他拒绝了,理由是:
我和中国学者无话可说,他们的思想太贫瘠……
为什么国内国外、各个阶层都看不起中国的人文社科研究?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