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科幻首先是好故事！远瞳《深海余烬》斩获第33届银河奖

原标题：好科幻首先是好故事！远瞳《深海余烬》斩获第33届银河奖

近年来，科幻网络文学佳作频出，不断斩获业内重磅奖项，从擅长硬核科幻的天瑞说符，到杂糅科幻与奇幻，恢弘与诙谐的远瞳……新一代科幻作家正从网络文学平台脱颖而出。

3月25日，第33届中国科幻银河奖在四川荥经揭晓，共有十三部网络文学作品入围并最终收获四项大奖。其中，网络文学作家远瞳创作的《深海余烬》获得“最佳网络科幻奖”，继彩虹之门（第28届）、最终永恒（第29届）、天瑞说符（第30届、32届）、火中物（第31届）之后，远瞳成为另一位斩获“中国科幻最高奖”殊荣的网文作家。

中国科幻银河奖颁奖现场 网文作家远瞳获得“最佳网络科幻奖”

远瞳从事网络科幻文学写作已有十余年，代表作品包括《希灵帝国》《异常生物见闻录》《黎明之剑》等，已相继改编为漫画、动漫。其中，根据《异常生物见闻录》改编的动画，播放量超3000万。从2022年7月开始在起点中文网连载的《深海余烬》是远瞳的精进之作，银河奖颁奖词称，《深海余烬》谱写了“一个文明在时代洪流中不断挣扎、求得救赎的史诗。”

为网络科幻文学另辟蹊径

在读者群里，远瞳被亲切地称为“大眼珠子”“萌瞳”“瞳叔”。

他学的是计算机专业（网络安全方向），大学毕业后在广告公司担任平面设计。后来公司倒闭，又成为唐山本地一家食品厂的文员。2010年，他开始在起点中文网连载首部科幻《希灵帝国》，此后，又连续创作了《异常生物见闻录》《黎明之剑》等，合称“希灵帝国三部曲”。亲切幽默的独特文风和持续的高水准产出，让他在网文科幻圈崭露头角。

“最早的时候，科幻都是在《科幻世界》杂志上看的，那时候就是刘慈欣、王晋康还有何夕，看他们的作品特别多。然后转到网络平台，倒是没怎么看过网络上的科幻了，大部分看的是轻或者是奇幻类。”远瞳向南都记者回忆。他记得读过张小花的都市题材轻《史上第一混乱》，还有高森的奇幻作品《召唤千军》，“印象挺深，但现在都是老书了。”

十几年前的他，还对日本动漫和二次元文化颇有研究，也因此，一提笔写作就有科幻+奇幻+轻的混搭特质。

出道作品《希灵帝国》看似“一本非常严肃正经认真的硬科幻救世文”，实际上讲的是“一群没溜的领袖和一个坑爹的元首欢乐无节操的救世日常”。谈及这部处女作，远瞳说：“毕竟也是新入行，我第一次写网络长篇就不知道该写什么，怎么说呢，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远瞳回忆道：“写了几个月，底下书评区一共三条评论，其中有两条还是广告。对写作者而言，这是一个很大的困难。”

扑街扑成这样，他还是“撞了南墙不回头”，坚持写完全本。《希灵帝国》后半部成绩明显好转，每个月开始能有几百块的收入。到了连载《异常生物见闻录》的时候，他已完全能够靠写书来养活自己。于是辞去文员的工作，成为全职网文作家。

谈到自己为爱发电的过往，远瞳说：“因为我本身就爱写东西，这也是我觉得自己比较幸运的一点：我不但以此为生，我还正好爱好写作。”

网文作家远瞳

事实上，远瞳被认为是硬科幻+轻风格的开创者，他的作品在无意中突破了传统硬科幻高冷烧脑的距离感，将网络文学的“草根精神”、吐槽文风和“爽”文化植入其中。有学者认为，他的《异常生物见闻录》在这个宏大叙事难以为继的时代，为科幻题材网络文学提供了一条不乏可行性的创作道路。

而读者们更是对这种亲切欢乐、有笑有爱的科幻作品不吝赞美，有人说：“这个故事是史诗吗？是，且极其波澜壮阔。这个故事是日常吗？是，主人公仿佛就住在自己隔壁胡同。”也有人说：“作者用郭德纲的语言，哈利·波特的剧情，写了一本银河系漫游指南风格的《荷马史诗》。”

灵感来自电影《加勒比海盗》

与“希灵帝国”系列不同，新书《深海余烬》的故事发生在幽邃深海中的一艘名为“失乡号”的幽灵船上。奇诡的异象主宰着文明社会之外的无尽海域，孤岛城邦与挑战大海的船队已然成为文明世界仅存的灯火，“失乡号”的邓肯船长与一个会说话的木质山羊头、一个华丽的诅咒人偶，一只通晓异界知识的鸽子作伴，成为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流浪英雄。

“为什么写大航海？电影《加勒比海盗》看多了，从头至尾刷了一遍，控制不住提笔的欲望。”远瞳告诉南都记者。

无垠海阴郁广阔，现实边境危机重重。“失乡号”是一艘古老而充满威严的三桅战船，“仿佛从一个世纪前的油画中走出来一般，它的桅杆陡峭，船舷高耸，漆黑的木质船壳上燃烧着亡灵般的木质火光……”

作为一艘风帆动力的船只，“失乡号”规模巨大，全长有150-200米。远瞳告诉南都记者，现实世界中也存在过非常巨大的木质帆船，100多米长基本已是当时造船技术的极限。“我书中写的船已经超出了现实世界的极限了，应该说只是为了幻想世界看着更带感，做了一些夸张。”

为了真实地反映海上生活，他在创作《深海余烬》前专门查阅了关于大航海的资料，如今说起这些冷知识来竟是如数家珍。

“比如在海上水手如何上厕所？当时船尾部甲板上会有一个带孔的格栅，那就是他们的厕所，还会有一些倒霉的水手上厕所的时候掉到海里去。另外大航海时期，船上淡水资源极少，大部分水手是不洗澡的，即使洗澡他们也会用一种很粗野的办法，把人用帆布拖着在海水中冲一遍，很狂野。”

有一些信息出乎意料之外，比如，与人们的印象不同，大航海时期海盗的秩序反而是非常井然有序的。“大部分海盗不但要读书识字，而且要遵守很严格的航海规矩。因为海盗没有稳定的补给港口，他们必须靠高度秩序才能在海洋上长久生存下去。”

他还特别查询过大航海时期船上的伙食问题，据资料显示，大部分水手只能吃发霉变质的东西，也没有办法补充干净的水。于是，在“失乡号”上，船长邓肯的早餐、午餐和晚餐永远只能是肉干、奶酪和白开水。远瞳不无幽默地写道：“邓肯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奶酪的岁数比自己还大好几轮，而那些肉干如果还活着的话起码也都见证过一个世纪的风雨兴衰。”

虽然《深海余烬》是一个天马行空、架空历史的故事，为了让接地气、有沉浸感，远瞳通过种种努力为中的细节寻找现实落点。优秀的科幻总是借浩瀚宇宙，讲现实人生，市井风、烟火气、真实感，这让远瞳的科幻作品特别引人共鸣、扣人心弦。

半本科幻，半本奇幻

《深海余烬》连载至今，邓肯船长是远瞳认为塑造得最成功的人物。“首先读者们确实很喜欢他，其次我觉得他作为在这么诡异可怕的世界上，给人安心感的一个大家长，这个角色是立起来了。”

诅咒人偶爱丽丝也是“可爱到邪门儿”的角色。她身穿紫黑色宫廷洋装，一头银白色长发，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在被邓肯一把抓住时咔擦一声把头都吓掉了……

“爱丽丝这个角色我设计的时候是动了不少脑子的。”远瞳说。他在写幻想人物时有个特别的习惯，即努力去想象这个人物的真实面。比如，当他构思出一个很神秘典雅的哥特人偶，就开始忍不住抠她的细节——她是用什么关节连接起来的？她的制造材质是什么？一个人偶能活动，她的关节会不会有松脱的情况？因为她经常活动，她又是个人偶，她的头发掉了怎么办？于是越构思细节，这些可爱的面就越来越多……

爱丽丝人气极高，每当她一出场，本章说里就一片欢声笑语。甚至有读者乐此不疲地为她在里的经典镜头创作可爱的同人漫画。谈起这些，远瞳有些骄傲地说，“我创作的每个角色都有成堆的粉丝”，又感叹读者群“卧虎藏龙”，“自己的作品有人喜欢，笔下的角色有人喜欢，这是很开心的事情”。

作为一种很新的硬核科幻，《深海余烬》连载到现在，已经出现了一些令人难忘的“科技与狠活”。远瞳告诉南都记者：“例如城邦的蒸汽核心科技，又如太阳子嗣手中拿的那把伞，其实就是一个光谱发生器。它能够用来模仿一个在现实世界中不存在的太阳所散发出来的特定的光谱，太阳子嗣必须在这把伞下才能正常生存。”

然而，这个的前半部分看起来更像一部哥特风格的奇幻。半本科幻，半本奇幻，看起来是远瞳的又一独创。远瞳解释，他喜欢把科幻元素埋在故事的后半部分，这样世界观揭露起来的时候就会更“带感”。

在他的设计里，《深海余烬》前半本书就是一个奇幻化的世界，后半本书会告诉读者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个状态，甚至到最后你会发现，连“幽灵船长”邓肯整个人的存在也是一项技术结晶。

好科幻首先是个好故事

“银河奖”设立于1985年，被外界称为“中国科幻作家的摇篮”，《三体》《流浪地球》《与吾同在》《穿越土星环》等知名科幻都曾斩获银河奖。远瞳喜爱的刘慈欣、王晋康、何夕、韩松等批科幻名家也是从银河奖中走出。

因此，《深海余烬》斩获银河奖，对远瞳来说是莫大的鼓舞。

“突破的地方应该就是更沉稳了。”谈及《深海余烬》在写作上的进步，远瞳说，“纯新人时期完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摸索。等到写现在这本书的时候，开书之前就对整个世界有一个大概的把握，整本书的画风会呈现出什么样子，心里就有了谱，我觉得这种心里有谱和没谱的状态就是一个很大的突破。”

在语言上，远瞳也摆脱了早期“轻”式的轻松浅白，《深海余烬》语调沉稳，想象恢弘，看得出作者在修辞上的深思熟虑和精心打磨。“确实是随着生活阅历还有年龄提升，思维方式也跟着变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了现在的状态，反正感觉还挺好，这样写最舒服。”

远瞳的里遍布诡奇的场景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对他而言，写科幻最有趣的一点就在于可以肆意打破我们习以为常的假设。譬如，“地球上的资源不一定是有限的，宇宙本身也不一定是唯一的，甚至时间也不一定是单向往前流动的，科幻的魅力就在于我们不断的改变这些假设，然后在超乎想象的假设之下去构思这个世界会怎么运行。”

他爱看一些科普纪录片或关于科技前沿的文章，强调无边无际的幻想要建立在一定的科学素养之上。对于最近刷爆网络的ChatGPT，远瞳怀抱着极大的热情，因为“感觉它是一个很好用的助手”。

谈及最近由电影《三体》带起来的一波科幻热，远瞳直言，其实大部分读者不会在乎它是不是科幻，或者它是硬科幻还是软科幻的，绝大部分的读者首先喜欢它是个好故事，它有趣。

“科幻之所以现在逐渐兴盛起来，是因为我们整个社会面的科学素养在逐渐提高，越来越多的读者有基础的科学常识，所以才能在读科幻的时候感觉到趣味。我觉得科幻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这个，在维持趣味性的前提下，让越来越多的大众对科学产生兴趣和了解。”远瞳说。

南都记者 黄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