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细雨
二十八日夜里回到京都,樱花还没有动静。看不到白杨树,也没有那种裹挟沙土的狂风。空气澄澈,云朵飘过碧蓝的天空,在山上投下的阴影缓缓移动。纵是这样的好风景,也免不了怅惘。
昨天去了神户一年一度的春季书市(3月15日到5月15日)。这里书价极廉,单行本三百日元一册,文库本一百日元一册,留学生再得半价。须乘阪急线换两趟车,这是我第一次到神户市内。神户背山临海,山路起伏,沿途风景与京都大不同。听本地人说神户大学常有野猪出没,还见过大野猪领了一群幼仔等红灯过马路。
沉迷搜书的人们
逛书市很费体力,一晃到了下午,反复拣选,装了两箱。等朋友来接时有一件小风波:放在寄存处的两箱书被工作人员不慎拆分入仓库。对方道歉不迭,领我去仓库开箱翻找。拆了七八个箱子,终于将之前那两箱给找了回来。众人都大松一口气,我也大有失而复得之喜,顺手又从书堆里挑选了两册喜欢的。
晚上回到京都,途中新月皎洁。邻家垂樱初开,花枝拂过墙垣,有猫静卧,见人来也不避。买书容易读书难,这个春天应当多多努力。
松如
三月十二,清明节前二日
02
“这是我熟悉亲切的北京”
嘉庐君:
最初给你写这封信时,是回北京的第二天。这趟航班很便宜,先从京都到大阪,经停烟台后到北京。今夏赴日游回温,机上有很多国内游客。我邻座是一位陕西阿姨,说机上三十多人都是同事,公司出钱让他们到日本玩一周。去了浅草寺、金阁寺、东大寺,其余时间大多在购物。
买了纳米陶瓷刀、电饭锅、手机防辐射贴、奶粉。问我平时可用纳米陶瓷刀,我说不用,她急对同伴痛呼上当,说你看她住在这里都不用。我赶紧说,不是上当,而是我不怎么做饭,并不用高级的厨具。
问我日本的电饭锅是否当真好用,我答的确不错。后来她与我闲聊。问我是不是在这里读书,将来想做什么。我漫然作答。她说自己的儿子和我同岁,已在家乡工作。女儿今年刚高考,第一志愿是会计,被调剂到法学专业。
她很焦虑,因为觉得学法律毫无用处,“家里又没关系,将来考不上公务员。考上公务员也挣得不如会计多”,“养女儿没用,我供她念四年大学,又好大一笔钱。毕业赶紧工作嫁人得了。女孩念书有什么用,我还是喜欢儿子,好在我有个儿子”,“我还要给儿子攒钱买房。现在的女孩子,哪里愿意嫁没有房子的男人?我儿子要是没房,老婆都娶不到。女儿嘛,让她自己去找有房子的男人就好了”。
一路听着,无从插话,后来我睡着了。到北京后,她尚要转机去西安,我们就此告别。
北京机场高速两旁多了一种路灯,灯箱错落两节,灯罩似有花纹,雾气中没太看清,夜色中蜿蜒如长河。旷野的杨林已极茂密,不再是数年前所见幼弱枯瘦的树苗。因为刚下过暴雨,空气格外干净,次日也有高远的蓝天。国槐不停落着白绿的碎花,充耳是不息的蝉鸣,这是我熟悉亲切的北京。
家里三只猫都和我生疏,刚刚好不容易给其中一位洗了澡, 更是深恨我,远避不见。阳台的植物都还好,去年的茉莉还在开花。从周今年种的碗莲又告失败,空出的花缸改植铜钱草。水里据说本有两条小红鱼——在照片里见过,很漂亮,但在我回家前夕已相继死去,我劝从周今后还是少养活物为好。
去市场买菜,往日常光顾的店家都记得我,聊了两句。在肉铺要一块配蘑菇的里脊,铺里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拿刷子、刀片、镊子等物拼命刮一块猪皮。
边上几位等待着的主妇纷纷夸赞:“这家的猪皮,嗨,特别好,拾掇得特干净。”“可不是,在别家买的回去都得再收拾,这家的全不用!”“瞧,这可多卖力啊。”那青年听到赞语,抬头笑笑,手里的动作更流利。黄昏之后,街边有卖凉菜的小推车,常见两个老头儿各提一瓶啤酒对饮,剥着花生海侃。
续写此信,已经回到京都。虽然刚回来两天,在北京的日子却像很久之前的事了。机场回来的路上,辉煌的夕阳与壮阔的山海,与四年前我刚来的秋季,并无区别。深蓝的夜里看到东寺五重塔的轮廓,就到了京都古城的南关。
京都时常能看到白鹭
借着下弦月的清辉,能看清寺庙纵深的轮廓、民居的木栅门庭。神社门前往往有纸灯,模拟出烛火与油灯的幽微蔼蔼。若是稻荷神社,会有许多写着供奉人姓名的白色纸灯,照亮空旷的、仿佛时时会有狐狸现身的木构舞台与重重林立的朱红鸟居。
住处在银阁寺前,月待山下。穿过流水畔樱林大道遮蔽的树荫,抬头看到被星月照亮的层云,都嵌着橘色的边廓,半轮皎月高悬其上。打开屋门,阔别两个月的小房间,有备用钥匙的好友刚来打扫过,桌上有两盆崭新的植物,一张便笺,大概说,没有帮你照顾好阳台的植物,给你新买了两盆。等你回来,一起喝酒。
到阳台一看,碗莲已经枯了,青椒剩下两个干瘪深红的小果子,薄荷也尽枯死,折断枝叶,仍有香气。牵牛、几盆多肉植物都还活着。邻家传来女人的轻言细语,讨论晚饭的内容。清晨起来,阳台还开着牵牛薄蓝与紫色的花朵。
鸭川清浅的水流溅出洁白的水花,河床的石头露出来,也是洁白的。水鸟缓慢飞过,周围青山在透明洁净的阳光里,云的影子在山中流动。滩上的芒草闪烁着银光,胡枝子和葛花也到处开着。
秋初的鸭川
便利店开始卖滚烫的关东煮,买一碗,再有一个饭团,坐到鸭川边吃,看黄昏沉落,星辰升起。若是连白鹭与野鸭都熟睡的深夜,很有可能在河边看到鹿群,从附近山中来,踏着月光渡河饮水。秋刀鱼、香鱼、沙丁鱼、鲷鱼,都到了季节,盐烤就行。
青木正儿说,中国人能同时接受丰富的调味料,而日本人的味觉体验很单一。可能是我的偏见,总觉得这里的烹饪方法都很程式化,一到黄昏,居民区都飘着类似的食物气味。某道菜在某个季节用到某种食材某种调味料,步骤如何,都有定式。差别只在食材的产地、季节与品质。
好在我不挑剔吃,天天吃食堂也非常满意。现在正是游客不多、天气清凉的好时节。中断很久的书信,也终于可以在高远的星空、清澈的虫鸣里,抵达彼处的秋天。
松如
八月廿四,秋分过后,此地曰秋彼岸,石蒜花开,墓前供萩饼
03
“他们连桂花也不太欣赏,认为那是卫生间芳香剂的气味”
嘉庐君:
见信好。
回信转眼又拖了一月,真对不住。今年这里桂花开得晚,十月里大概已开了两三回。这两天气温转暖,桂花又开了满枝。知恩寺的古本祭如期举行,是难得的连日晴天。阿弥陀殿前的榅桲树上结着澄黄的果实,风景如昔,可惜这几天都没空仔细逛书市。今天午后去转了一圈,因为看得匆忙,什么都没有买。
上周日去新修的京都市立美术馆看展,回来经过鲱鱼先生的旧书店,他还是老样子,瘦极了,一直抽烟,架上书纸都浸润了烟草气息。我挑了两册朝鲜史的研究书,心里很觉愉快。归途与那天夜里和你从平安神宫走到金戒光明寺、真如堂的路线相同,在半山远眺了辉煌又温柔的旧都黄昏。
这里已结束了反复的紧急事态,近来街中尤其热闹,只是还没有外国游客。不知故乡风景如何?夜里读母亲十月写的日记,记满芋头、本扁豆、洋扁豆、河虾、海蜇、黄鱼、鹅翅、盐水鸭,此地多数不常见。真想念芋艿烧扁豆,读清人诗文集,常看到歌咏紫扁豆的句子,惹我遐想。之前翻清代女性胡缘的《琴韵楼诗》,有几首立夏诗,虽是旧题,我却喜欢,选几首抄给你。其一是《椿芽》:
不信灵椿树,香生径寸尖。摘来先紫笋,漉处下红盐。
木食风犹古,蔬茹味更兼。春盘亲撷赠,玉枝爱娇纤。
过去在北京,初春常能吃到香椿。盛夏在京郊的农家乐,也能吃到用冷冻香椿摊的蛋饼,或者裹面糊油炸的香椿鱼儿。以前跟你说过,曾在吉田山四处寻觅香椿树而未见,后来倒是在理学部植物园顺利找到几株巨大的香椿,只是“园内严禁采集标本”,我当然没有尝到。
日人初春喜食蕨芽、蜂斗菜花苞、楤木芽之类,裹面油炸,或者做味噌汤,以为最得春之新味。而香椿在此地却不为人所知,是认为味道太吗?毕竟他们连桂花也不太欣赏,认为那是卫生间芳香剂的气味,真是遗憾。不知近年的新能否将食香椿迎春的风气根植于此?这两三年日本非常流行“正宗中华料理”(ガチ中華),多是新带来,东京、大阪有不少。
又一首《茅针》:
归荑传沫土,情重美人贻。草草踏青日,蓬蓬春去时。
乱抽芦笋短,嫩白柳绵披。为问红闺女,曾穿几缕丝。
诗虽普通,所咏之物却不落俗套。你吃过茅针吗?小时候在故乡,清明节上坟,曾跟堂兄在野地里拔过茅针,甜白湿润的一小段。年长后再没有吃过,现在已不太记得那可爱的滋味。还有一首《百草饼》:
陌上提筐去,非关斗草游。赭鞭尝不到,翠釜瀹来柔。
汁腻初调粉,香清未着油。青精颜色好,比尔孰为优。
这是咏青团的诗,必是亲手煮过青汁、揉过米粉团的女性,才可能作出这样贴切写实的句子。胡缘年二十四而卒,只留下两卷诗,缀在前头的题词比原文分量还多。而就是薄薄的两卷诗,还是能让人窥见她的才华与兴趣。比如诗题“掇秋海棠入蜜”“捣桂花糖霜成饼”,又比如病后作家书,说“作书无别语,语语说平安”。因此偶然邂逅,格外珍惜。
昨天刚斥资网购了昂贵的莴笋——也是此地稀见的蔬菜,日人喜食生菜叶,而不知生菜的亲戚莴笋的茎也是佳蔬。这位菜园主人是日本女性,曾在上海工作九年,两年前大疫暴发,回到日本,发现很多中国常见的蔬菜这里都没有,比如莴笋。而在日华人群体不小,遂发现商机,开始专门栽培东瀛没有的中华蔬菜。她中文极好,建了微信群卖蔬菜,定期播报莴笋生长视频,以后将是多么生动的蔬菜交流史事。
夜已深,就先写到这里。祝你一切都好,盼你来信,想多听故乡的事。
松如
辛丑菊月廿七
04
“在书卷中遇到家山有关的片段,感受总是很朦胧”
嘉庐君:
赶在正月半之前回信,遥祝新春吉祥,百事如意。不知你们的春节如何度过,故乡近日可有什么新鲜的风景或人事?总听你提起新开辟的植物园,很觉向往。等我日后回去时,草木不知是怎样的繁盛。
我在此地不过节,好在学校已陆续放假,不需早起,心情畅快,趁此机会还文债。初一至初七一鼓作气,考证了拖延很久的钱仪吉致弟泰吉书信。原文早已整理出来,只是信中有不少人名未经查考。虽说与我现在关心的题目没有太大关系,不考证也不影响结论;但考证不是结果,只是必经的过程,不探索一番,总是不甘。因而连日翻家谱和诗文集,倒比看档案手稿轻松许多,近乎游乐。零星发给你古琴片段,就是途中的随手采撷。这过程中遇到一位去过南通旅行的浙江人——活跃于嘉道年间的学者、词人冯登府。
他是嘉兴人,与钱仪吉同龄,不过中进士要比钱晚十八年,到官三日即遭父忧,服阕后以知县用,选授福建将乐县。不足三月,以母病乞休致,离闽还浙,就近在宁波府学担任教授。虽是冷官,却可以专心著述,这与在海宁担任训导、潜心治学的钱泰吉经历颇相似,而他们确实也有不少来往。道光中期,客居开封的钱仪吉与泰吉往来的书信中,偶尔会提到冯登府,可知他们也有交流。
道光二年(1822),在故乡刚刚守完制的冯登府开始出门见客,偶尔放舟访梅,饮酒作诗。中秋以后,看来是寒冷的日子,他从常熟的福山口渡海来到南通,有诗《自福山口渡海舟中望紫琅山怀古作》(《小槜李亭诗录》卷一,道光六年刊):
东随烟雾极苍茫,浩荡乘风万里长。天外寒潮生暮雨,山巅断塔露斜阳。云霞古洞留丹井,烽火中原冷战场。怀古不堪寻浩劫,乾坤何处问沧桑。
还有《访诗人刘南庐墓》:
紫琅岩畔小停车,墓傍宾王断碣斜。白发盈头僧乞食,青山万里客无家。提壶替酹生前酒,埋插仍栽去后花。难得袁丝怀旧雨,几行老泪洒天涯。
下注“随园前辈有诗”,说的是袁枚的 《过诗人刘南庐墓下作》:“衰年旧雨意难忘,凭吊诗人到紫琅。”从前江南人到江北旅行,通常会经镇江往扬州,绕道来南通访古的似乎不多,因而特地抄给你看,也存敝帚自珍之意。
我在故乡生活的时间不长,所谓一市六县有大半没去过。因而在书卷中遇到与家山有关的零星片段,感受总是很朦胧,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真想效仿冯登府的旅行路线,在江南江北漫行一番,好让我朦胧的印象有更清晰的轮廓。
梅花渐至盛时
信写到这里,大概要收尾了。今天是公休日,天气非常好,山树梢头摇动着无数闪烁的薄银片,梅花已陆续开了,鸟也唱着快活的歌,想去山中散会儿步,这就打算出发。盼你多写信来,祝你健康快乐。
松如
壬寅新正十一
05
“读大学之后,才觉悟自己读了这么多趣味平庸的书”
嘉庐君:
太久没有写信,如今秋天已经来了。昨天黄昏去花市,想寻盆菊、秋海棠之类,却都没有。店里应季的只有胡枝子和龙胆,桔梗和茉莉也还开着,让我觉得还能在夏天的气氛里再徘徊一阵。从前在国内,九月是新学期开始,紧接着是教师节。我中学在母亲工作的学校念,那三年都和她一起住校,回想起来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那是一座镇上的中学,当年还没有“小镇做题家”之类的名词,生活安闲而愉快,也不以贫乏为艰苦。教师节当天,学校工会少不了安排活动,老师也会收到学生的卡片,母亲很快乐。
我们住的宿舍是教学楼前的一长排旧平房,离大街不远,南侧紧邻医院,西面是一条长河,岸边夹种着桃树、水杉,春天也有可爱的景色。那时母亲很忙碌,很少有空做饭,早上在附近吃馄饨或汤包,午饭吃学校食堂,留一些晚上吃。周五晚上回祖父母家,周日夜里回学校。祖父偶尔来看我们,会带来现成的煮好的食物。
我们的娱乐很少,晚饭后有时在校内小卖部的阿姨家看会儿电视。那时在播动画片《西游记》,“白龙马,蹄儿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孩子们无不喜欢。此外多数时候,都跟母亲在灯光笼罩的小方桌下对坐看书。图书馆库存非常有限,我和母亲连琼瑶的都大致看完了。
母亲在这点上很宽容,对这类言情并未表示特别的警惕。自己要买书,只能去的新华书店,或者南通书城。在现当代文学书架,翻了很多王安忆、苏童、毕飞宇,也买了不少,我那时已有所谓的文学梦,母亲还为我订了《收获》《月报》之类的文学期刊,当时觉得很神圣。
最沉迷高阳的“红楼梦断”系列,三联 2001 版,封面有山水画。在书店匆匆翻了《秣陵春》的一部分,想求母亲买。但册的定价,对那时的母亲来说是不小的支出,终究没好意思开口。直到高中时才买下,但后来已不觉得十分好,写的什么都记不清了。
有时父亲会从北方邮寄整箱书回来,不知是他从哪家书店订购的。比如人民文学社的“名著名译插图本”,真是豪华的礼物。母亲更希望我多看其中的西方名著,但我印象最深的却是丰子恺译的《源氏物语》,可见因缘早定。那时你的文艺生活是怎样的?我则要到读大学之后,才觉悟自己从前读了这么多趣味平庸的书。
母亲退休已有好几年。在乡镇生源锐减的困境里,那所中学暂时还没有面临拆并的命运。因此每到教师节,母亲仍能收到工会的问候。但这个节日已不属于她,学校给退休教师安排的是重阳节。也是你问起来我才意识到,日本没有法定的教师节,只有民间的“教师节普及委员会”,努力宣传,试图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国际劳工组织发起的“世界教师日”(10 月 5 日)定为日本的教师节。
近代以来,日本基础教育大兴,有许多师范学校。但如今,日本小中高教师人手不足,教师负担过重,已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原因是学生减少,财源匮乏,地方学校无力正式聘用教师,过度依赖短期聘用的教师。短期聘用的教师待遇很低,不能保证长期工作,导致很多年轻人不愿意当教师,候补人才不足,又加速了行业的恶性循环。
时不时能看到新闻说,某地教师加班过多,身心难以支撑,把地方教委告上法庭。少子化、老龄化是日本社会的两大难题,昨天刚有新闻,日本今年上半年新生儿人数又创新低。教师的处境只会更艰难,看来更没有创设教师节的必要了。基础教育如此,高等教育的情况也不难想象。不过我没有什么惋惜和哀叹。
前月收到友人译的武田百合子《日日杂记》,理想国做的小册,很趁手,内容也清通,近来在国内似乎很受欢迎,你应该也知道。“公园西侧的树林里有几棵高大的刺槐树,无风,花却如雪片般落下。白色花瓣粘在路面。花蕊漂满了水洼。”“京都的街市铺展在下方,在密林那边若隐若现。瓦屋顶像聚集的鱼群。其间偶有几处闪着暗淡的光,是流淌的河。”
日本现在仍有出版在世作家日记的风气,纸页间摇落斑驳的碎金。书简集也常见,因为这里尚有手写书信和明信片的传统。很久没回北京,总赶不上读国内新出的书。网店有些书可用转运寄来,邮费还算好,但时间很不确定。一直很想读《漫长的余生》,下单将近一月,仍无动静,难免远远落后于你们的阅读节奏,也意识到电子书的好处。先写到这里,盼你多来信,尤其想听故乡的事和你的近况。
松如
壬寅桂月初五
本文节选自
《念念平安》
作者:苏枕书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年:20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