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朋友转发的韩红版本的《成都》,说很催泪。韩红在旁边中讲述了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在成都的幸福时光,她思念已经去世的父亲。
我听过最催泪的版本还不是韩红的,而是在纽约法拉盛的街头,寒风中一个卖唱小伙唱的。我在那里站着,听完了整首歌曲。在法拉盛这种文化的地标,想到遥远的成都和小酒馆,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就在北京时间昨晚,小酒馆迎来了自己27岁的生日。今年的主题是“永远年轻新年摇滚音乐会”,在万象城小酒馆举办。和疫情中的25周年一样,“27岁”也有一个同样的彩蛋,那位深受大家喜爱的“南京歌手”也来了。
27年,当初20岁走进酒吧的小伙子,都已经47岁了。就连这个“永远年轻”也有年头了,第一届“永远年轻摇滚音乐节”,还是2004年。
2004年第一届“永远年轻摇滚音乐节”
在中国,一个酒吧或者书店,能够经营27年,堪称是“伟大的事业”。
不久前艺术家张晓刚回到成都举办展览,在朋友圈看到图片,何多苓、刘家琨、张晓刚这些大咖一起回到玉林西路的小酒馆,就是赵雷歌中唱的“老店”。26年前,小酒馆开业的时候,主要“顾客”就是这些艺术家。
那是金光闪闪的90年代。他们的作品,从几百块上千块钱一幅飞涨到几百万。先是小酒馆,一年后又是白夜,是他们白天活动的地方。那时他们还颇费思量,喝酒的时候如何在两家酒吧之间取得一种平衡,让两家都有一点营业额。
小酒馆和白夜,一个依托的是音乐,一个是诗歌,都是乌托邦式的存在,看上去都经营困难,但是谢天谢地,它们都还存在。
照片看着很有意思。何多苓、张晓刚、刘家琨他们算是一批,90年代的“年轻人”,在他们周围,还有一些真正的年轻人。在小酒馆,几代人的青春共存,仿佛克服了时光的流逝。
就住在玉林的刘家琨说,他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进去过小酒馆玉林西路店了。但是,他一定经常路过,看到自己设计的店招。他知道,小酒馆依然在那里——如果小酒馆有一点真的不在了,他绝对无法接受。作为在成都很有发言权的建筑设计师,他一直是一个“玉林主义”的捍卫者。
刘家琨守护的到底是什么?玉林乃至成都真正有意思的是什么?或者说,真正让小酒馆持续27年的,究竟是什么?这些问题,可能有着共同的答案。
在唐蕾身上,我们能够更清晰地看到这个答案。
赵雷能够创造《成都》这首歌,完全是一个意外。他在玉林和小酒馆逗留很久,要告别成都的时候,想登台唱一首歌。那时他没什么名气,也缺乏勇气,但是他告诉唐蕾之后,唐蕾马上就安排他上去唱歌了。这段经历,让他创造了后来这首成名作。
但是,对唐蕾来说,这个做法毫无特别之处,这就是她和小酒馆的日常。
小酒馆最开始只不过是画家们下午起床后玩耍的地方,它开始拥有自己的灵魂,是在某一天唐蕾看到玩音乐的年轻人缺乏唱歌的地方,害羞地过来问能不能演出。唐蕾身上最宝贵的品质这个时候闪光了,她要给“小伙伴”们提供一个舞台。
可以是唱歌,可以是展览,甚至可以是新书分享会(我就在那里搞过一场),这对唐蕾来说没有区别。真正触动她的,是“年轻人缺乏自己的舞台”。很多从小酒馆“走出去”歌手、乐团,都很怀念小酒馆,成为大佬后,到成都演出,会在半夜过来喝酒,都是因为这是他们最早的舞台。
小酒馆是一个“开始的地方”,对那些画家和歌手来说,都是如此。所以,它很难“结束”。它是一个空间,更是一个“时间性”的存在。因为不断有年轻人和创造的冲动,这里就会永远有“开始”。
对张晓刚、刘家琨或者赵雷来说,小酒馆是“怀旧”的场所。他们所怀念的,其实就是一个个闪亮的“开始的日子”。而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小酒馆依然是一个可以最容易接近的“舞台”,是可憧憬的“未来”,是“开始”的地方。
这就是“都市”让人沉醉的地方。每个人都在“怀旧”,但是“都市”却永远年轻。
三年疫情,小酒馆停业十多次。很多酒吧都倒闭了,但是小酒馆不会倒闭——没人担心它会垮,因为有唐姐在。这不是说唐姐善于经营,如果从“经营”或者赚钱的角度,她可能早就不做小酒馆了。
她考虑问题的角度,永远都是最朴素的:店关门了,年轻人靠什么生活?这里的“年轻人”是歌手,也是店员。所以在没有任何营业额的时候,她不得不自己掏钱给大家发生活费。有一次在芳沁店,她问一个年轻的乐队成员,“最近生活有问题吗?”
这和1997年小酒馆开业不久,她见到那些寻找舞台的年轻人时候的反应,是完全一致的。都市中,漂泊无依的年轻人,最是让人心酸,这些可能就是唐姐的“软肋”,帮助那些坚持梦想的年轻人,成了她某种使命性的东西。
2023年我还在成都的时候,有一阵听唐姐说正在和万象城方面谈判。小酒馆在那里的Livehouse在整改当中,她说真不想做了,太难赚钱啦。没过多久,听说已经在“改造中”,还有人“赞助”了高档音响设备。
我知道她一定会继续的。看万象城小酒馆的演出现场视频,舞台条件已经很好了,比我去布鲁克林看五条人演出的场地好多了——这是更年轻一代的舞台。一个“新的开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