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大选突现“黑马”，反战候选人会带来悬念吗？

近日，俄内政分析师佩尔采夫在独立媒体“美杜莎”刊文，分析了俄罗斯反战候选人博里斯·纳杰日金近期突然广受支持的现象，及其可能对2024选举结果产生的影响。我们编译了该文，以飨读者。

如果太阳还从东边升起，谁将是俄罗斯即将举行的大选的获胜者，这一问题尽人皆知。但眼下有了一点小小的波澜，那就是现年60岁的前议员博里斯·纳杰日金（Борис Надеждин），他的竞选活动围绕着反对普京和展开。为什么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据“美杜莎”的消息来源称，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个意外——现在普京政府希望纳杰日金主动退出竞选。但据来自候选人竞选团队的内部人士称，纳杰日金无意退出。

办公厅内政团队此前举行了“头脑风暴”会议：他们讨论了让自由派候选人参加竞选的可能性，以此向西方、向外部观众表明，这类观点（在俄罗斯）不受欢迎。候选人应该是（对西方世界来说）知名人士，但在俄罗斯社会鲜有人知。候选人将获得2-3%的支持率，仅此而已。但当他们开始认真考虑各种可能性时，发现所有符合条件的人要么拥有双重国籍，要么被宣布为“外国代理人”，要么在国外拥有银行账户和房地产。于是，他们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它不可行。

这一说法来自一位参加过此类“头脑风暴”的人士。他说，当局在几个月前就召开了这些会议，而让“自由派候选人”参加2024年竞选的想法最早出现在2023年初。另一位也参加了“头脑风暴”的消息人士证实了这一描述：“他们谈论了很多事情，提出了很多想法，包括这个（提名'自由派'候选人）”。

一位接近“统一俄罗斯”领导层的消息人士也告诉“美杜莎”，当局讨论过允许“自由派”候选人参选，但最终否决了这一想法，“我们现在已经几乎不在意西方了，试图向他们证明什么是没用的”。而且，除了提高投票率之外，从内政层面也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但他们认为，通过多日投票，很容易“弥补”这额外的几个百分点。

2023年10月，俄罗斯《消息报》报道称，克里姆林宫计划允许一名“自由派”候选人参选，从而增加选票的多样性。韦涅季克托夫本人告诉记者，他没有参加竞选的计划。

大约在同一时间，纳杰日金宣布了自己的参选计划，他曾是被谋杀的反对派领袖涅姆佐夫的助手。纳杰日金近年来偶尔在俄罗斯国家电视台上代表俄罗斯的“自由反对派”，而真正的反对派人士一般是不被允许这样做的。“不幸的是，如果他们参选，我可能会支持的所有候选人要么已经无法参选，比如涅姆佐夫，要么已经入狱，要么已经离开了这个国家。因此，我必须亲自出马。”

两名接近办公厅的消息人士告诉“美杜莎”，总办内政团队和与其合作的战略家都没有向纳杰日金提供任何帮助。他们说，与此同时，总办媒宣团队确实对纳杰日金的竞选活动表现出了兴趣——该团队领导人阿列克谢·格罗莫夫与内政团队领导人基里延科之间存在竞争关系。他们曾短暂地认为，通过支持“自己的自由派”，他们可以为普京的胜利作出贡献。

“办公厅信息团队与纳杰日金进行了第一次谈话。由于博里斯（经常）参加（宣传）电视节目，他们与纳杰日金保持着联系。但要重申的是（纳杰日金的竞选）不是格罗莫夫的项目。讨论没有深入下去。一切都停留在'如果出了问题，我或许可以帮忙'的层面上”，一位与总办关系密切的“美杜莎”消息人士说。

纳杰日金本人曾公开坚称，他从未与总办讨论过自己的候选资格。

谨慎的纳杰日金

最初，纳杰日金没有发表任何反战或反普京的言论。他在竞选宣言中说，俄罗斯需要“面向西方”，“像欧洲国家一样”。他甚至表示同意普京的一些言论，包括世界第经济体和印度准备在全球秩序中超越西方，“20世纪的世界正在崩溃”，这将给俄罗斯带来成为欧洲“最大经济体”的机会。

纳杰日金的一位熟人告诉“美杜莎”，在发表这些言论时，纳杰日金仍期望办公厅支持他参选。消息人士说：“博里斯很谨慎，他尽量不说任何太颠覆性的话，生怕吓跑（当局）”。据该人士称，纳杰日金还希望在2024年9月竞选莫斯科市杜马或2026年竞选俄罗斯国家杜马之前，提高自己在全国范围内的知名度。

但据两名接近普京政府的消息人士透露，纳杰日金未能说服总办内政团队帮助他获得提名。他们认为，正是这一点让候选人变得“激进”，导致他在自己的网站上张贴反对“特别军事行动”和本人的标语。一位来自总办内政团队的消息人士和两位曾为当局工作的战略家告诉“美杜莎”，纳杰日金“断然不能被称为破坏性候选人或协商性候选人”。

任何“技术候选人”的竞选活动都必须有一名总办的主管，最好是一名战略家。这些竞选活动的代表必须参加当局的会议。纳杰日金的情况完全不是这样，尽管过去有过一些沟通。当局不可能批准他发表反对特别军事行动和普京的言论。一位接近当局的消息人士说：“他们不想。”

来自纳杰日金竞选团队的几位消息人士也强调，该候选人的团队目前与总办或其战略家没有任何联系。在这里工作的人来自不同的竞选团队。他们中的一些人拥有与（反对派家）马克西姆·卡茨合作的经验，其他人则在纳瓦利内的办公室工作过。他们大多是志愿者或半志愿者。所有这些人都是出于真诚的支持而工作的。

2024年1月，一些居住在俄罗斯境外的知名反对派家、博客作者和专家表示支持纳杰日金，其中包括马克西姆·卡茨、学家叶卡捷琳娜·舒尔曼以及纳瓦利内的支持者，包括他的妻子尤利娅。卡茨上传了数十条推文，呼吁俄罗斯人签名支持候选人，舒尔曼则在自己的YouTube频道上对纳杰日金进行了采访。

为纳瓦利内的反基金会工作的家柳博芙·索博尔说，纳杰日金突然走红是因为他“给了人们一个机会，表明俄罗斯社会需要代表和新的声音”。

到1月下旬，成千上万的俄罗斯人在全国各地和国外排队签名支持纳杰日丁参选。截至1月26日，竞选团队已收集到约20万个签名，是纳杰日金正式参选所需签名数的两倍。

现在，竞选团队的律师们的任务是核实每个签名，并在1月31日之前将其提交给选举委员会。一位监督纳杰日金参选签名收集过程的消息人士告诉“美杜莎”，有些签名有“明显的瑕疵”：它们“是真实的签名，但被划掉了”。

甩来甩去的黑锅

办公厅内政团队认为这种情况令人不安。一位与普京政府关系密切的消息人士告诉“美杜莎”，内政团队希望纳杰日金本人决定不上交签名，要么说签名中有太多错误，要么说竞选活动没有达到规定的地区配额。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愿意向他提供一些东西（作为回报）。但进行交易的愿望正在消退：（纳杰日金的）行为偏离制度太远了。

但据纳杰日金的一位熟人和他的竞选团队成员说，纳杰日金仍然完全有意向递交签名并登记参选。一位知情人士说：“他现在真的很投入，这对他来说是一场真正的战斗。不过，他是否以及如何才能真正获得选票尚不清楚”。一位接近普京政府的消息人士告诉“美杜莎”，他的激进化和国外反对派人士的支持肯定不会增加他获准登记的几率。

据这位消息人士和他们的一位同事称，幕僚无意让选举委员会登记任何反战的候选人。“有一部分选民希望冲突结束。如果（普京的竞选对手）决定迎合这一要求，他们可能会获得相当比例的选票。总办不需要这种结果。”

正如“美杜莎”此前报道的那样，在2024年的选举中，克宫希望普京获得约80%的正式选票，投票率至少达到79%。据“美杜莎”的消息来源称，像纳杰日金这样的“反战候选人”即使在电子选票和多天投票的帮助下，也很难达到上述结果。

与此同时，当局并不担心纳杰日金被阻止参选后可能出现的抗议活动。“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敦佐娃，她的案件也没有引起抗议。因此这次也不会例外”，内政团队一位消息人士告诉“美杜莎”。不过，当局认为选民对纳杰日金参选的热情“相当有问题”：“很明显，人们渴望新事物——这是一种非常令人不快的影响”。

克里姆林宫希望纳杰日金的选民将支持转向弗拉季斯拉夫·达万科夫(Владислав Даванков)，他是克里姆林宫批准的“自由派”政——新人的提名人。一位与该关系密切的消息人士告诉“美杜莎”：“显然，他的竞选活动不会有任何明确的反战或反内容。”

普京政府的一位消息人士称，纳杰日金不应指望克宫媒宣集团或其领导人格罗莫夫的任何支持。“除非有人可以说服，说他们出于某种原因需要纳杰日金。但这种可能性很小。”

一位与克宫和几位俄罗斯地方行政长官共事的战略家表示同意。在他看来，克宫媒宣集团并没有“选择错误的候选人进行宣传”，但确实犯了一个错误，即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意图。结果现在闹出了事情。他说：“因此必须有人承担责任，那就是提出让'自由派参加投票'的人。……结果将是他们把纳杰日金像烫手山芋一样扔来扔去，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编译：蓝景林（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