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弹窗的背后：在美企业合法合理的抗争之路

2024年3月7日，TikTok通过其应用程序向美国地区18岁以上的用户发起弹窗通知，呼吁用户群体联系自己所在地区的国会议员，以撤销旨在针对TikTok的剥离法案《保护美国人免受外国对手控制应用程序法案》。

当天，美国众议院能源和商务委员会以50：0的投票结果，通过了该项法案。紧接着，当地时间3月13日，该剥离法案在众议院以352票赞成、65票反对的结果通过，被提交至参议院。消息一出，美国各界哗然。

TikTok在美国的弹窗事件不只是其展开自救的一次行动，亦映射了科技企业与政府关系的紧张局势，同时揭示了企业在美国政府的监管面前采取的多样化策略。这一事件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视角，有助于我们深入了解企业与美国政府之间在立法领域的复杂互动与较量。

图源：美联社

一、艰难合规：TikTok在美面临生死存亡

TikTok自2017年进入美国市场后迅速蹿红，成了美国互联网界的一匹“黑马”。短短三年时间，用户年增长率高达376%。正在一切向好之时，任期已近尾声的时任美国特朗普于2020年8月，声称TikTok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并签署了一项行政令要求其母公司字节跳动在90天内剥离在美国的运营权益。

因此，此次弹窗并非TikTok首次就美国政府的过度监管做出回应。面对行政令，TikTok和TikTok网红提起的一系列诉讼阻止了特朗普的努力。该项禁令亦在拜登上台后撤销。

但特朗普的行政令却开启了TikTok在美的艰难合规之旅。2023年3月，美国国会众议院就TikTok举行了长达五个多小时的听证会。不久后的5月17日，美国蒙大拿州试图通过新法案禁止在应用商店提供TikTok，尽管这一尝试最终因联邦法官的干预而暂时搁置。到了2024年1月，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不得不再次面对美国国会的无端询问。

不难看出，在过去四年中，从行政命令到越来越严苛的听证会，TikTok在美国的合规之路已经历过多次往来拉扯，但好在每一次都因TikTok及其用户的努力而化险为夷。然而，TikTok今天所面临的情境与2020年截然不同。

众所周知，在美国的传统下，一项法案成为法律要通过众议院议员推动立法、提案、委员会审查、众议院表决、参议院通过、签署等诸多环节。据统计，在美国第117届国会任期内，约73.2%的法案仅停留在提出阶段，而通过率仅为0.8%。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项针对TikTok的法案从提案到众议院通过不足10天，其速度之快，极为罕见。拜登更是在一次采访中明确表示，一旦法案通过，他就将签署。另外，据外媒称，白宫在该法案起草的过程中就提供了技术支持。这意味着该项法案有极大可能以法律的形式正式落地。

美国国会众议院投票通过针对TikTok的剥离法案

图源：法国国际广播电台

TikTok在美国的命运再次来到了十次路口。TikTok今次面对的是国会立法，其法律基础和挑战的难度远大于当年的行政命令。一旦法案通过成为法律，母公司字节跳动要在180天内剥离TikTok，否则TikTok将在美国被下线。对于TikTok来说，已到了其在美国生死存亡的时刻。

二、用户盾牌：在美企业的生存之道

优步（Uber）、爱彼迎（Airbnb）和特斯拉（Tesla）等公司的崛起，对于美国的传统行业造成了冲击。与之而来的，是各级政府针对这些企业施加的各项禁令。面对危及企业生存的严苛法案，美国企业通常依托其自身平台，号召用户采取行动，利用其可使用的一切合法手段进行抗争。

2012年，红迪网（Reddit）和其他网站为避免《禁止网络盗版法案》和《保护知识产权法案》两项法案对社区用户言论自由限制而对网站造成毁灭性打击，通过暂时关闭网站的行为进行了大规模抗议。同年，推特（现为“X”）用户也发起了“Twitter Blackout”活动，呼吁用户一同反对该项法案的落地。

2014年，优步收到了弗吉尼亚州车辆管理局（DMV）要求其停止在该州开展业务的禁令后，优步通过向用户发送通知并提供地方官员的联系方式，成功帮助优步在该州度过难关。在短短48小时内，弗吉尼亚州车辆管理局就撤销了此前的禁令。在2015年，优步亦在纽约受到了严重打压。时任纽约市长白思豪（Bill de Blasio）公开表示要遏制优步的增长，并拟通过法律限制其司机数量。对此，优步不仅向同意参加支持抗议活动的用户提供免费乘车服务，甚至在应用程序中建立了一个模型，显示新的市政法律可能导致的漫长等待时间。最终，市民的反对令纽约市政府妥协，放弃了限制政策。

优步在其软件内针对2015年禁令采取的抗争举措

图源：digitaltrends

无独有偶，在2016年，旧金山发布新规要求，所有短期房屋租赁网站，只能发布那些在政府注册在案的房屋信息。这无疑对爱彼迎在其诞生的城市——旧金山的运营宣判了。对此，爱彼迎立即组织了在旧金山的上千名房东，成立反对这一短租管制的“俱乐部”，以进行自救。

上述案例不胜枚举，这种模式并非TikTok独有。由此不难看出，在美国商业和社会传统中，公司不仅通过捐款和游说立法者来保障其合法权益，还可以直接呼吁用户群体来争取公平和公正的待遇。这些行动通常旨在保障企业的自身生存、用户利益或反对可能对其运营造成巨大打击的法律或政策。

三、弹窗警示：TikTok在美抗争新篇章

在美国，TikTok面临的挑战是企业与政府之间较量的最新篇章。这次通过应用内弹窗模式反抗政府的行为，TikTok不仅是在保护自身在美国业务的继续开展，也是在沿用一种深植于美国行业的抗议传统。优步和爱彼迎等公司在面临生存压力时，都曾经呼吁其庞大的用户基础来对抗对它们造成严重不利影响的政策或法案。

根据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去年秋天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支持美国政府禁止TikTok的美国成年人比例已从3月份的50%下降到10月的38%，尤其在青少年中，反对禁令的声音尤为显著。结合用户在收到弹窗后，美国各地议员办公室不断响起的电话，这种变化可能反映了公众对于政府干预数字平台的复杂看法，以及对于保护个人自由和数据安全的平衡需求。

美国公众对TikTok剥离法案的支持度持续下降

图源：皮尤研究中心

对此，哥伦比亚大学奈特第一修正案研究所执行主任贾米尔·贾弗（Jameel Jaffer）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国会可以保护数据隐私和安全，而无需禁止美国人访问世界上最受欢迎的通信平台之一。”

事实上，TikTok的遭遇只是在美外企所面临尴尬局面的一个缩影。美国政府不断打着所谓“国家安全”的幌子，持续压缩他国企业的生存空间。虽然该法案目前看来是为强制出售或禁用TikTok，但它也留下了一种可能性，即它也可以适用于由“认为对国家安全构成重大威胁”的任何其他公司控制的其他应用程序。

考虑到TikTok在美国社会经济上的重要作用以及公众对政府禁令态度的变化，我们应该更加冷静、理性地看待这一事件。通过呼吁用户，这些企业不仅展示了在抗争不合理政策时的力量，也引发了关于商业、和个人自由之间关系的深刻讨论。这种现象凸显了现代社会中技术、和经济相互交织的复杂性，同时重塑了我们对企业角色的认知和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