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坐不住”了，刘强东也“急”了

文|孟帅

继马云在阿里内网做出“阿里会变，阿里会改”的表态之后，刘强东也在京东内网笃定发声，“无论如何，我不会躺平，也希望兄弟们绝不躺平”。

而让刘强东发声的原因，源自京东一名运营人员在内网发布的帖子。在这则帖子中，该员工指出了京东当前包括促销机制需要简化、平台大促节奏混乱、能动性差等在内的一些问题。“希望兄弟们再多一些耐心，今天还有很多兄弟敢说实话，坚持战斗，京东基础依然在，相信我们一定会走出谷底”，面对“兄弟”在京东内网留下的犀利评论，创始人刘强东在抖动的车上打下了这段文字。

除了前述提到的这些，当下京东的确还面临着不少挑战。刚刚出炉的三季报，京东的营收增速在电商三强中垫底。当国内电商巨头纷纷将海外作为新的赛场的时候，营收增长几近陷入停滞阶段的京东却没能拿出可以与对手匹敌的成绩。

而马云、刘强东在内网“翻牌”听取员工“谏言”的背后，正是拼多多对阿里、京东的“威胁”不断扩大的严峻现实。今年第三季度，拼多多交出了一份增速喜人的答卷，其单季度高达94%的营收增速“吊打”阿里和京东；而三季报发布后不久，市值早已超过京东的拼多多更是将“电商一哥”阿里的市值也甩在身后。

尽管拼多多长期因商品质量、真伪等问题遭到质疑，但拼多多在资本市场上所获得的认可，足以证明其身上也有可取之处。比如，拼多多俘获诸多消费者心智的低价王牌，如今成为了各家电商平台重点发力的方向。

有市场人士认为，回顾这场竞争激烈的电商大战，拼多多仅用不到十年时间，便先后实现了对京东、阿里市值的反超。而从短视频、直播切入电商赛道的字节跳动，虽然目前还未上市，但势头迅猛的字节日后或将再次给马云、刘强东带来震撼一击。面对“前狼后虎”，马云和刘强东只能奋力进击。

刘强东内网发声：“我不会躺平”

“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学生时代课本名篇《邹忌讽齐王纳谏》中描绘的景象，如今正在互联网的电商“帝国”里一次次重演。

12月6日，京东的一名运营人员在公司内网发文，指出了在他眼中京东目前所存在的诸多问题。比如，促销机制需要简化；平台大促应提前规划好节奏和力度，不能追随友商；平台生态需要给予pop商家更多的流量支持；品类心智，除了3C家电外，其他品类没有独特性，以及非要只在京东买的理由等。

面对员工的直言“进谏”，刘强东没有选择无视，也没有因此而倍感生气，反而是毫不避讳地直面这名员工在内网中所提出的质疑，“我在车里，抖动打字可能会出错，希望大家谅解。我觉得这位兄弟说得实在太好了。可以说句句点到了公司的痛点，都是现实存在的问题，而且必须改变。否则我们没有出路”。

在这段回复中，刘强东本人也指出了京东目前所存在的问题，“我们天天说客户为先，可是工作中处处以自己为中心进行思考！我们经常说战斗战斗只做第一，但是却处处防守，从不想着如何主动出击！很多人天天说创新，却每天就是抄袭跟随别人”。

对于这些问题，刘强东没有推卸责任，“出现这么多问题，当然都是我管理不善，我非常自责”。不过，身经百战的刘强东显然并也不会因此而轻易言弃，“无论如何，我不会躺平，也希望兄弟们绝不躺平”。但刘强东也坦言，京东现在组织庞大臃肿低效，改变起来确实需要时间。

雷达财经通过公众号“京东黑板报”了解到，截至今年第二季度末，京东体系内的员工总数超56万，在互联网公司中堪称“巨无霸”级别的存在。不过，这些人中绝大部分是物流、客服等一线员工，但如此之多的员工，也不免加大了京东的管理难度。

据财经十一人推算，若按照今年前三季度的收入来看，拼多多员工前三季度人均创收1222万元，是同期京东的7.07倍，预估是阿里的4.17倍；人均经营利润是京东的55.8倍，预估是阿里的5.81倍。尽管拼多多员工的工作强度饱受争议，但其员工的人均创收能力的确令一众对手十分羡慕。

被刘强东“翻牌子”后，这名员工激动地在内网回帖称，“东哥好，我内心也是颤抖。好激动，竟然被东哥翻牌子了。工作10年有余，一直从事电商，从无线端开始，经历了电商的高速发展阶段。第一份工作就是友商喵喵TP（代运营）公司，那个时候京东就是我们的‘神对手’，遥不可及。因此到京东工作也是我们这些从事电商行业，最梦寐以求的工作，以到京东工作为荣……”

事实上，自“明州事件”落定以后，刘强东就逐渐一改近年来较为低调的行事风格。尽管后续刘强东在对外的场合上仍鲜少露面，但刘强东此前在公司内部的讲话依旧让外界感受到了这位互联网老将的“威严”。

时间回拨至去年11 月，彼时，身处香港的刘强东以视频连线的方式接入了京东的经营管理培训会。这场会议，刘强东的发言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晚点 LatePost》的报道中称，甚至在一些京东人士看来，刘强东此次发言的重要性和严厉程度，不亚于2019年，那时京东正处于股价低点，增长乏力、士气低落。

在这场会议上，刘强东对部分高管作出批评，“高管们谈花里胡哨的故事太多，但谈成本、效率、体验太少，如果对如此核心的战略都把握不够，那将很难带领团队长远走下去”。此外，刘强东还指出了部分高管包括能力不行、价值观和集团不匹配、组织效率低下、推进业务缓慢等在内的诸多问题。

对于高管们的“懈怠”，刘强东决定于同年年底对10%副总裁级别以上的高管进行末位淘汰。不久之后，刘强东又通过全员信宣布，自2023年1月1日起，对2000多位集团副总监以上管理人员减薪10%-20%，职位越高降得越多。

而在前面提到的这次会议上，刘强东还重申了京东对于低价的重视。刘强东认为，京东已经让一些消费者有了越来越贵的印象，京东应服务多层次的消费者，既要考虑有钱人，也要考虑普通人。刘强东甚至还为高管及员工敲响警钟，“随着3C家电业务的成功，很多兄弟开始夜郎自大、沾沾自喜，丝毫不再关注我们的低价优势，这样下去早晚会成为第二个苏宁！”

雷达财经梳理发现，今年以来，京东一系列的举措便贯彻了刘强东对于重塑京东低价王牌的决心。比如，在今年618的启动发布会上，彼时还担任京东零售CEO的辛利军就曾表示，今年的京东618会是全行业投入力度最大的一次618；而在双11的启动发布会上，辛利军又强调低价是刻在京东骨子里的基因。

除了口号，京东也通过具体的活动来践行自己的低价策略。比如，今年3月，京东强势推出百亿补贴活动。8月，京东又下调了自营商品的包邮门槛，并针对PLUS会员推出无限免邮福利。

今年的双11大战，京东更是直接将“真便宜”作为大促的主题。据辛利军透露，今年双11参与京东百亿补贴的商品数量达到618大促时的2倍；9块9包邮频道上线一个小时，参与该频道的产业带商家实现销量相比日常翻10倍。

尽管京东多次重申低价对其的重要性，但从消费者的反馈来看，京东在低价道路上所做的努力还有改进的空间。截至发稿，雷达财经在黑猫投诉平台上搜索“京东 百亿补贴”关键词，可以获取到超过5600条结果。在新浪微博平台上，“京东百亿补贴不支持价保”的话题阅读量也超过768万。

而在此次引发外界关注的这则帖子中，该员工也犀利地指出，京东现有的低价战略落实不够全面，尽管天天在进行比价的工作，但这么做还不够，不能只达到和友商同一价格，而要比友商价格更低，或进行“主动破价”，让友商跟进。不能仅仅采用单一爆品做低价的策略。该员工认为，京东目前的低价战略需要贯彻得更加彻底，人人都要执行到位。

让刘强东担忧的，还有这些……

除了前述提到的这些，让刘强东“坐不住”的恐怕还有京东财报中并不乐观的业绩表现。今年第三季度，京东录得2477亿元的营收，同比增速不到2%。具体至京东零售而言，该板块本季度为京东贡献2120.6亿元的营收，与上年同期相比几乎没有增长。

可以作为参照的是，本季度拼多多的营收达到688.4亿元，与上年同期355亿元的收入相比实现94%的增长。其中，拼多多的交易服务（包括主站的支付、佣金收入，以及多多买菜、TEMU业务）本季度录得收入291.5亿元，与上年同期相比增速更是达到惊人的315%。市值早已超越京东的拼多多，再一次用强劲增长的业绩惊艳众人。

同期，阿里的营收从去年同期的2071.8亿元增长至2247.9亿元，同比增长9%。其中，阿里的现金牛淘天集团为其贡献976.5亿元的收入，同比增长4%。相比之下，不论是公司整体的营收，还是与零售相关业务的分部营收，京东的增速在电商三强中都处于相对落后的位次。

有分析认为，阿里擅长服饰美妆等品类，拼多多在日用百货方面更是将低价发挥到了极致，而在消费者捂紧钱包的当下，靠着3C、数码一战成名的京东受到的影响或最大。

财报显示，本季度京东旗下最为核心的电子产品及家用电器商品为其贡献1193.2亿元的收入，与去年同期相比增长几近停滞。而前面这个板块增长乏力的同时，京东的日用百货商品收入同比更是出现了下滑的情况，从去年同期的777.4亿元下降到了759.9亿元，同比减少2.3%。

当国内消费市场整体增长陷入瓶颈之际，京东在出海方面的步伐也落后阿里、拼多多不少。在外界评选的中国电商“出海四小龙”名单中，可以看到阿里的速卖通、拼多多的TEMU、字节的TikTok Shop以及SHEIN的名字，却并未找寻到京东的身影。

据国海证券研报分析，“基于多多买菜收入稳健增长，我们测算2023Q3 TEMU收入贡献约162亿元”。而三季度的财报电话会上，拼多多财务副总裁刘珺也对TEMU当前的表现予以高度赞许——迅速扩张的TEMU已成为拼多多高速发展的下一个增长引擎，也成为市场对拼多多产生更强预期、带动股价增长的关键一环。

据阿里公布的财报显示，今年第三季度，由曾经被视为“阿里太子”的蒋凡带队的阿里国际数字商业集团，本季度为阿里贡献245.1亿元的收入，同比实现53%的增长。反观京东，本季度包括京喜、海外电商的新业务，仅为其带来38.2亿元的收入，且同比、环比有所下滑。

有分析认为，比起陷入增长瓶颈的当下，没有想象空间的未来或许更让京东捏一把汗。于京东而言，其不仅需要守好自己在国内电商领域的一亩三分地，还需要尽快找到新的增长极。当国内的电商市场逐步从“增量竞争”过渡为“存量竞争”阶段，京东在出海战略上的掉队或将导致其进一步被竞争对手拉开差距。

相比马云和黄峥的隐退，刘强东其实是目前三家电商平台中唯一一位明确仍留在公司管理一线的创始人。但据雷递报道，有知情人士透露，刘强东很长时间都不在国内，为此京东高管还需要专程飞到日本给刘强东汇报在国内的工作。在此次内网的发声中，刘强东也表示，“出现这么多问题，当然都是我管理不善，我非常自责”。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在沙滩上？

巧合的是，其实在此番刘强东于京东内网发声之前，早已卸下阿里董事局及CEO职务的马云也于近日在阿里内网罕见发声。

彼时，正值拼多多市值直逼阿里之际，有员工在阿里内网满是忧虑地表示，“此刻难眠，也不敢想，拼多多市值直接来到1855亿美金，相比我们的1943亿，差距仅80亿，着实吓一跳。那个看不起眼的砍一刀，快成老大哥了。本不想发出这个没内容营养的帖子，但思绪下，还是留下这个帖子，用作备忘，也用作自己的勉励。期望和集团兄弟一起努力贡献点滴，超越回来”。

随后，这名员工的帖子被马云“翻牌”。马云以“合伙人马云”的身份回帖表示，“特别好。请大家多提建设性意见和建议。特别是创新想法。我相信今天的阿里人大家都在看都在听。我更坚信阿里会变，阿里会改。所有伟大的公司都诞生在冬天里。AI电商时代刚刚开始，对谁都是机会，也是挑战”。

马云还在回复中对于拼多多所取得的成绩表示了赞许，“要祝贺pdd过去几年的决策，执行和努力。谁都牛x过，但能为了明天后天牛而改革的人，并且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和牺牲的组织才令人尊重。回到我们的使命和愿景，阿里人，加油！”

马云、刘强东相继“坐不住”的背后，是身为晚辈的80后黄峥创办的拼多多市值突飞猛进的客观事实。论创立时间，马云创办的阿里、刘强东创办的京东算得上是中国电商行业探队的先驱；论上市步伐，阿里、京东都选择在2014年赴美上市。

与前两者相比，成立于2015年并于2018年上市的拼多多可以用“后辈”来形容。然而，仅仅几年的时间，拼多多在市值方面就先后超越了两位“前辈”。这么多年来，京东一直努力挑战阿里“电商一哥”的地位，结果京东还没办到的事却被拼多多抢了先。

在无数互联网大厂员工、投资人以及网友的注视下，拼多多于近日成功上演了市值超越阿里的大戏。截至美东时间12月8日收盘，阿里市值为1837.25亿美元，京东市值为416.19亿美元，而拼多多的市值则高达1846.2亿美元。与两位“前辈”相比，如今拼多多的市值已超过阿里，更是京东的4倍还多。

在一众中概股中，拼多多的市值一骑绝尘、拔得头筹。而在消费者对于价格颇为敏感的当下，靠着低价俘获用户心智的拼多多，其高举的低价旗帜如今也成为了行业内争相模仿的范本。比如，拼多多于2019年6月上线的百亿补贴频道，如今在阿里和京东的电商平台中都能找到同样的板块，百亿补贴似乎已成为了各家的标配。

去年年末的内部会议上，刘强东曾表示，如果把零售业务的客户体验分成价格、品质和服务要素，那么低价是 “1”，品质和服务是两个 “0”，失去了低价优势，其它一切所谓的竞争优势都会归零。此次会议上，刘强东还重申“低价是京东过去成功最重要的武器，以后也是唯一基础性武器”。

在今年5月下旬召集淘天集团各业务负责人开的小范围沟通会上，马云也强调，阿里过去那些赖以成功的方可能都不适用了，应该迅速改掉。马云还为淘天集团指出了三个方向：回归淘宝、回归用户、回归互联网。

马云之所以表示阿里电商应该“回归淘宝”，是因为在他看来接下来是淘宝而不是天猫的机会。“回归淘宝” 意味着淘天集团未来会用更大的力度扶持中小商家，也意味着阿里将重举低价大旗。

有声音认为，马云退休后，阿里的话事人从张勇逐渐过渡为了蔡崇信和吴泳铭，而刘强东则把京东的台前人物从“老炮儿”徐雷换为了有着多年财务背景的许冉。尽管阿里、京东相继进入新的阶段，但马云、刘强东对于公司仍有着至高无上的话语权，因此两位大佬的表态实际上就是公司战略意志的浓缩。

在零售电商行业专家、百联咨询创始人庄帅看来，拼多多的低价心智很有优势，而淘天和京东越强调低价，拼多多越受益。

当阿里、京东感受到的以拼多多为代表的“威胁”愈发明显之际，马云、刘强东便需要给公司高管及员工敲响警钟，同时两位大佬也需要对公司当前存在的问题予以及时纠正。马云、刘强东毫不避讳地在内网发声，一方面是给员工传递出公司敢于直面问题并会及时采取行动的信号，并给员工鼓舞士气、振奋军心，另一方面二人的表态也在向外界传达两家老牌互联网巨头在面临危机时刻敢于求变的决心。

值得一提的是，不久前，据The Information报道，今年第二季度，字节跳动的收入增长超过40%，达到290亿美元，而其上半年的营收约为540亿美元。这意味着字节跳动上半年的营收超过了腾讯，达到了Facebook母公司Meta同期营收的近九成。

虽然字节跳动如今仍未登陆资本市场，但不久前有媒体大胆放言“张一鸣有望成为中国第一个世界首富”。据发布该消息的媒体称，彼时张一鸣以2450亿元财富位列国内富豪榜第五，但参照Meta的最新市值，一旦字节跳动整体上市，张一鸣可能成为中国最有钱的人，财富值可能达到万亿以上人民币。

而字节跳动的不断壮大，不仅让社交巨头腾讯捏一把汗，也让阿里、京东忌惮三分。毕竟字节跳动除了靠短视频俘获数亿用户外，其近年来发力的电商业务也展现出了强劲的增长态势。据《晚点 LatePost》获悉，今年前10个月，抖音电商的商品成交总额（GMV）接近2万亿元，同比增速接近60%。靠直播内容切入电商的抖音，货架场GMV的占比也已超过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