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立”选举预测：绿白合概率大，民众或泡沫化

编者按

“立正副院长”选举将于2月1日举行，蓝绿两竞逐之下，白营成为“关键先生”。1月29日，代表国民竞选龙头的韩国瑜、江启臣前脚刚拜会完民众团，其竞争对手民进候选人游锡堃、蔡其昌便“闻风而动”。争夺进入白热化阶段，“立院龙头”宝座，究竟花落谁家？狂妄“白营”是依附“蓝”或“绿”，还是站稳“中间第三力量”生态位？且看2月1日蓝绿两决战“立院选举”。

核心提要

1. “立”作为地区权力中枢之一，其领导权向来是蓝绿两的激烈争夺目标。现阶段，国民以期通过韩国瑜重夺“立院龙头”宝座，以便监督和制衡赖当局。民进则派出游锡堃出勇争“龙头”，有望达成“四连任”，为延续“完全执政”增加可能性。在三不过半格局下，民众的八席“立委”则成为关键。

2. “立长”在“一府五院”体系中占据一席之地，由“立委”互选产生，只能主持各类议案依程序通过，鲜有自主决定权。若按照当下的议席格局，其施展权力空间有限，且按照规定不能担任内职务，其恐将沦为“跛脚”的“立院龙头”。“立长”宝座的“实权分量”有待蓝绿两考量或拉拢“白营”完全依附于自身。

3. 三不过半格局下，“关键少数”民众手持八席“立委”筹码，大摆高姿态，疯狂造势，提出“诉求”，以作为合作支持“立院龙头”的条件。在此情况下，蓝绿两无畏其“癫狂”，国民仍坚持“四点共同声明”是其合作方向；民进柯建铭则喊话“输就输”。事实上，外界并不看好民众将成为蓝或绿的坚定盟友；蓝绿两都曾被柯文哲“狂坑”，已不再信任他，同时还要提防民众继续吞噬自己的可能。

4. “绿白合”可能是最为理想和具有实操性的政合作模式。从民众角度来讲，民进继续执政可提供民众更多公职资源，以实现“等价交换”，若国民当选并不能为白营实现“资源置换”。从技术层面考虑，“立”民进团在维护团立场、执行意、注重政意识方面明显强于松散的国民团。此外，民进认为，可给民众贴“小绿”标签，收回其支持者，将其缓慢吞噬，消除潜在搅局者（国民也乐见其成）。当然，蓝绿两不会放任“白营”的狂妄。

“立长”分量几何？

从将韩国瑜列为“不分区立委”名单第一名之日起，国民希望借助韩国瑜重夺“立院龙头”宝座的心态便暴露无遗，毕竟历经连续八年完全在野，国民终于有望在当局“一府五院”体系中获得一个有分量的龙头公职。

▎韩国瑜在1月12日的新北板桥第一运动场选举前夜的造势大会。

尤其是在“权加两小权”的事实权力格局下，“立”作为权力中枢之一，被国民视为未来监督、制衡赖清德及民进当局的唯一重要阵地——“行政院”和“司”及其它两院的“院长”提名权事实上都在赖当局手上，唯有“立长”是“立委”互选产生，不受赖清德掌控。

作为立法机构，“立”的分量在政坛自然不容小觑：不仅可以行使立法权、审核当局预算，还能行使对主要官员任命的同意权，以及对“行政院长”提出不信任案、对台当局正副领导人提出弹劾及罢免案。正因如此，“立”领导权向来是蓝绿两的激烈争夺目标。

▎1月29日下午，游锡堃与民众第11届“立委”当选人黄国昌握手。

但是在当下罕见的蓝绿白三不过半格局下，“立长”的宝座除了“一府五院”占有一席之地的象征意义外，是否还具有相当的实权意义，值得蓝绿两为此对柯文哲妥协退让、甚至“跪求”合作？对这一问题的评估和考量，是决定蓝绿白三方博弈、合作决策走向的基础。

目前的权力体系下，领导人“权大责小”、最有实权，其任命的“行政院长”及内阁成员也不需要“立”同意。简言之，通过行政权掌握、支配公共资源的是“行政院”（一个必将由赖清德掌控的机构），“立”的权力只是监督、制衡。哪怕“立”有权对“行政院长”发起“倒阁”，但“行政院长”同样可以反制——提请领导人解散“立”、重新选举。

至于弹劾领导人，其门槛之高（二分之一以上“立委”提案、三分之二以上“立委”同意提出）决定了这是“立”现实中不存在可能性的职权。

纵然陈水扁时代民进当局饱受“朝小野大”、政令难出之苦，可彼时泛蓝主导的“立”及其“院长”王金平也没有成为台政坛的主导者。当前国民设想的“内阁制”看起来仍是镜中花水中月，三无一在“立”过半，谁都不可能借助“立”平台或“立长”之位立刻架空赖清德——后者或许会“跛脚”，但不会是“摆设”。

至于“立长”本身的权力，主要在于担任院会及“全院委员会”，并依据中立原则行使职权、维持“立”秩序（实际上1992年以来也没有动用过权）、主持“院务”，同时承担相应的礼仪性职责。作为“会议”，“立长”只能主持各类议案依程序通过，鲜有自主决定权。

如果按照现在的议席格局，“立长”所属的政都不具备绝对多数席位，其施展权力的空间更加有限，而且这个“院长”按规定还不能担任政职务。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游锡堃连任，或是战斗力满满的韩国瑜取而代之，他们都将是史上最“跛脚”的“立院龙头”，除非民众八席“立委”在未来四年会期内完全依附民进或国民团，自甘沦为外界眼中的“小绿”或“小蓝”。

“立长”宝座有分量，但还不至于那么有分量，马英九面对王金平无可奈何的时代也不会重现。在“立”政格局确定的情况下，这个职务的实际意义能值得蓝绿两付出多少代价，又能成为民众多大的谈判筹码？

高调背后，民众的微妙处境

民众此次赢得的“立委”席次从绝对数量到相对占比，都不是史上最多的第三（比不过1995年的新和2001年的亲民），但它的确是第一个主打“不蓝不绿”还成为关键少数的议会政。于是选举刚刚结束，该就表现得异常高调，甚至有些狂妄。

1月15日，民众八位不分区“立委”召开记者会，提出诉求（建立听证调查制度、强化人事同意权审查、强化“立委”利益回避规范、定期公布相关经费使用），要求蓝绿两“答题”，作为合作支持“立院龙头”条件。

此后几天，该持续活跃，从媒体传出“正副院长”分裂投票（“院长”支持民进的游锡堃、“副院长”支持国民的江启臣），到柯文哲下令八席“立委”投票“团进团出”、“不准跑票”，再到准该“立委”黄国昌在网红节目中表示绝不投票支持蔡其昌（现任民进籍“立副院长”）连任……可以说民众赚足了流量，凭一己之力将悬念拉满。

然而蓝绿以两大之尊，没有表现出买账的姿态，对民众的卖力表演回应颇为冷淡。国民和民进很快确定了自己的“正副院长”候选搭档，并没有给民众预留“副院长”的位置（只有国民的江启臣留了一句活话）。

至于民众“诉求”，国民表示去年10月底蓝白“四点共同声明”就是其方向；民进“立院”团总召柯建铭更是毫不留情，称白营的八席“立委”如果制造纷乱，那就是毫无作用的八席，民进“立长”选举输就输；游锡堃还意有所指地表示“小担任议长是一种常态”。尽管韩国瑜和游锡堃仍会拜会民众、讨论协商合作的可能，但如果大家各选各的，蓝绿两也都将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

▎第11届民进“立”团成立大会及第一次团会议1月29日举行。

显然民众非常看重（或许过度看重）自己的分量，俨然以选举“最大赢家”自居，可又担心自己的八席“立委”被蓝绿两所无视、失去讨价还价的筹码，于是该从一开始便主动出击、拉高姿态，表现出超出真实实力的居高临下态度，口喊“超越蓝绿”，还要当蓝绿的出题人和阅卷人。不知情者，还以为民众才是目前的“立”第。

不过民众或许忽视了两点。一是前文所述的，外界并不期望民众会成为蓝或绿的坚定盟友，那么“立长”宝座的分量便更加不重要，对于掌握行政资源的民进尤为如此。柯建铭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的“输就输”便一语中的，游锡堃即便去拜会民众，其“摸底对手”的作用恐怕都大于“拉拢盟友”的作用。

另一方面，蓝绿两都吃过与柯文哲合作反被“坑”的苦——民进十年前不顾吕秀莲警告、支持柯文哲选台北市长，奠定了他从政壮大、反吃“蓝绿”的基础；去年持续了大半年、最终破局的“蓝白合”戏码，消耗了国民大量的竞选时间和精力。如今两大都不会再相信柯文哲的诚信，同时还更要提防民众继续吞噬自己的可能，这比“立长”这个位置的归属要重要得多。

▎现任民众柯文哲。

更不要说本就是“妥协的艺术”。民众明明实力最弱，却反复炒作“关键少数”的作用，对蓝绿“颐指气使”，姿态摆得过高。如此做法，只会助长白营支持者更加不切实际的幻想，反过来增加自己与两大协商的难度。

柯文哲已经得罪过政坛所有主要的力量，现在还能有话语权，全凭八席“立委”的关键少数地位。可如果蓝绿宁可不要“立院龙头”也要各自为战、坚决与“白”划清界限，那么柯文哲和民众将在一开始便体验到被边缘化的滋味，更不会获得额外收益。

“韩游之争”并非最关键的问题

无论如何，“立长”的宝座还是要争取的：对民进而言，连续三届同时掌握领导人、“行政院长”和“立长”的位置，可以为延续“完全执政”增加可能性；对面临“长期在野”危机的国民来说，韩国瑜当上“立长”，至少也是一块遮羞布。

透过各派台面人物公开表露的话语（无论是“改革”说还是“在野监督”说），从现实权力博弈与交易来看，“绿白合”或许是最具有实际可操作性的政合作模式，即民众支持游锡堃连任“立长”。

▎1月29日民进“立”团今日正式推举游锡堃、蔡其昌角逐“立院龙头”，两人于下午2时30分前往拜会民众团。

这背后的逻辑不难理解。站在民众的角度，民进继续执政，掌握行政资源，赖清德可以分配“行政院”等其它四院的重要职务，尤其是行政内阁，能给民众包括柯文哲本人在内提供更多的公职资源，支持民进可以实现“等价交换”。相比之下，国民空有“立第”之名，掌握的三分之二县市执政资源并不能给白营置换什么现实利益。

哪怕在技术层面，就连国民当选的不分区“立委”柯志恩也承认，由于“立”民进团在维护团立场、执行意和注重政意识方面明显强于松散的国民团，未来民众要想让某个法案优先通过，拜托“游昌配”也比拜托“韩江配”更容易。

而按照民进最理想的构想，只要释放部分红利，就能在外界塑造民众“全员招安”的印象，进而给民众贴上“小绿”标签，那么就能像过去对待台联、时代力量等“小绿”一般，收回其支持者，慢慢将其吞噬、泡沫化，无形之中消除一个潜在的搅局者。

颇为讽刺的是，国民或许也乐见其成——民众本就是“上层五花八门，基层泛蓝为主”的生态结构，只要把民众成功“抹绿”（加上柯文哲自己亲承内心本质是“深绿”）、与绿营盟友身份牢牢“捆绑”，那么一旦基层泛蓝群体回流蓝营，对于民众不啻为打击。

国民坚决拒绝“‘院长’支持游锡堃、‘副院长’支持江启臣”的说法，宁可一个位置都不要，全部丢给民进，其目的也在于此。这个结果最具有可操作性，但绝非柯文哲与民众的最优解。

如果民众希望牢牢站住“中间第三力量”的生态位，避免路线摇摆带来的快速泡沫化，就必须要去掉蓝绿任何一种色彩，与两者保持必要的距离。基于这个逻辑，民众的最优解、同时也是蓝绿两能够乐见的走向是：坚持“立”改革诉求为标准，支持不分蓝绿，假如蓝绿都不交出满意“答卷”，便只投自己人。

这便意味着“正副院长”的选举将进入二轮投票，最后还是蓝绿对决，票数更多者获胜，也就是变相“保送”韩国瑜和江启臣——加上两席无籍“立委”（参与国民团运作的原住民“立委”高金素梅，因涉嫌罪被国民停权、名义上以无籍身份当选的陈超明），国民理论上能以54票对51票力压民进，助韩国瑜拿下“立院龙头”宝座。

▎ 1月22日，韩国瑜、 江启臣拜访“立委”高金素梅。

当然，其前提在于国民要落实“甲级动员令”，避免任何籍“立委”的跑票（据邱毅分析，有3至4名国民籍“立委”可能因卷入司法诉讼，被民进找到“威逼利诱”的空间）。

有21席“战斗蓝”“立委”的国民团，以及背后仍希望推动“内阁制”改革的朱立伦应该很清楚，此时他们在“立”这个唯一有望一战的阵地没有分裂空间。而那些曾经“为出征”失利，如今被朱立伦“回馈”提名、赢得“立委选举”的蓝营战将，即便不谈“感恩”朱立伦，也应该很清楚改变了原有“落井下石”文化的国民，才是他们目前最重要的生存后盾。

不过“立院龙头”的归属并非剧情的结束，而是后2024时代的开始。相比于韩国瑜和游锡堃的胜负，更关键的问题仍在于政格局的走势，这关乎蓝绿白三的未来命运。

“单一选区两票制”的选举制度天然有利于维护现有的两制，而当年这个选举改革制度能够通过，本身就体现了蓝绿双方维护两制、打击第三方潜在“搅局者”的潜在“共识”。在这个制度下，民众通过选举比肩两大本就很难，要想发展自己的政组织更是难上加难。

如今的民众，更多还是依靠柯文哲的个人魅力，其参选领导人得票数比民众不分区政票高出60多万便可见一斑。该上层依赖柯文哲的亲信，外加挖角不同光谱政人物（如原时代力量的黄国昌，在蓝绿之间摇摆的黄珊珊），而基层组织“吃”蓝营的势力，选票则是从“蓝绿”原有选民和年轻人中吸收。

蓝绿两都看得出，民众借“绿”吃行政资源、借“蓝”吃“蓝”营选票，以蚕食两大来壮大自己，它们当然不会听之任之。

民众现有财务状况不足以支持组织的大规模扩张，除了新竹的高虹安和金门的陈福海也没有行政资源（而且二者在2026地方选举连任难度极大），这就意味着除了“立”选举制度外，蓝绿两还可分别利用地方县市与台北的执政资源与成熟组织，对民众进行分化瓦解，采取各种手段予以打压。

外部生存环境艰难是必然，同时民众内部人员构成混杂，路线矛盾几乎不可避免。该号称坚守“第三路线”，那么光靠“吃蓝吃绿”能否等于“超越蓝绿”？这就要看民众在议会博弈中能否不为利益置换所动、动摇其路线和队伍，同时在艰难的两“夹杀”环境下经受住时间的检验。

回到“立”始于“龙头之争”的博弈，“立长”的归属对蓝绿而言反而不是太大的问题，但两必然更加关注民众“立委”的动向，尤其是该借助“立”平台有可能走向何处，是否会突破蓝绿都为既得利益者的两格局“防线”。

可以想象的是，2月1日之后，未来“立”任何提案的攻防战，都将变得比以往更热闹。其实无论游锡堃还是韩国瑜当“院长”，一个汇聚了韩国瑜、王世坚、谢龙介、黄国昌等诸多“战将”的“立”，本身就是未来媒体的流量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