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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明:中国绘画的“写意”精神

2023-04-26 16:33:54来源:
导读 白居易《琵琶行》诗意图纸本设色2012年写意精神文·王明明 中国书画有着无法回避的“传统性”,体现了中华民族传统的哲学观和审美观,乃居...


白居易《琵琶行》诗意图

纸本设色

2012年

写意精神

文·王明明

中国书画有着无法回避的“传统性”,体现了中华民族传统的哲学观和审美观,乃居天地之中的艺术家对自然、社会及文化等方面的认知和感悟。非常注重表现物象所呈现出来的生命力及作者情感状态,采取一种凝练会意的手段“直抒胸臆”。这一点和西方艺术有着本质的区别。林风眠在《东西艺术之前途》一文中说:“西方艺术是以模仿自然为中心,结果倾向于写实一方面;东方艺术是以描写想象为主,结果倾向于写意一方面。”

“尚意”一直是中国书画之根本精神及审美原则,意在笔先,意在笔中,意在笔外,即便是国画中的工笔画,书法中的楷书,也是符合这样的精神和原则的。墨与水结合之独特氤氲、发散形态与艺术家所思所感完美契合,澄心品藻,借景抒情,托物言志,而又超然象外。中国的诗词歌赋以及音乐、戏剧等,皆是以形式之外的意境论高下的。王维引诗入画,趣由笔生,法随意转,所谓“言不必宫商而邱山皆韵,义不必比兴而草木成吟”。


陈子昂《登幽州台歌》诗意图

纸本设色

2018年

“写意”是与“写实”相对的概念,是艺术家通过艺术形象外在之“真实”性,而表达其内在精神的艺术创作手法和观念,以作品载道,通过笔墨描绘物象的意态神韵,书写自我心境。

唐代诗人李商隐有一首诗,名曰《写意》:

燕雁迢迢隔上林,高秋望断正长吟。人间路有潼江险,天外山惟玉垒深。日向花间留返照,云从城上结层阴。三年已制思乡泪,更入新年恐不禁。

此诗很有画面感,字面上描写燕雁秋林、潼江水、玉垒山、花间城上,而我们读到的却是诗人以燕雁自喻,北望长安,独自悲吟的意境。

直白讲出来的,多为一目了然的浅显道理,用心去揣摩体会出的才是奥妙。清刘大《论文偶记》云:“凡行文多寡短长,抑扬高下,无一定之律,而有一定之妙,可以意会,而不可以言传。”所谓“妙不可言”讲的也是这个道理,晋郭璞《江赋》言:“经纪天地,错综人术,妙不可尽之于言,事不可穷之于笔。”


杜甫《望岳》诗意图

纸本设色

2019年

九方皋相马的故事,有助于我们理解“写意”这一概念。苏东坡说:“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九方皋“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见其所不见,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由马之“相”,而得马之精神、马之驰骋。前者是真实存在的,后者是生发的,这是感觉,是“天机”,是意,是比真实之物象高一个层阶的另外一种“存在”。

不过,所谓睹物生情,一定要言之有物,否则缺乏“媒介”,不能传神达意。融合艺术家之人格情感、生命状态之“形式”是生发意象之基础,所以作品图式的“生产”是审美鉴赏活动当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所有有成就之书画家,无不在此方面倾心尽力。

中国书画乃以线条为基础的“书写”艺术,道心入书,以书入画,表心达意。

书法被誉为无言的诗,无行的舞,无图的画,无声的乐……这皆讲的是其背后之“意”。特别是草书,存字之梗概,损隶之规矩,纵任奔逸,赴速急就。草书章法讲求“虚实相生”,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互补互生,使字与字、行与行融为一体,缜密无间。所以刘熙载说:“古人草书,空白少而神远,空白多而神密。”空白多反而显其“神密”,妙在线条粗细强弱的交替,笔势开合聚散的变化,字形大小高低的错杂,构成虚实相生的章法效果,让观者望而生“意”。


韩愈《听颖师弹琴》诗意图

纸本设色

2019年

中国绘画的“写意”精神不仅是一种简单的造型观或造型意识,而是思维方式、美学趣味与表现方式的统一。中国画强调作品的精神含量,以及浪漫的人文情怀。黄公望说:“画,不过意思而已。”所谓“意”,即画前酝酿于画家胸中之“意象”,它包含画家在形象思维过程中的两种意念:“境意”和“笔意”。“境意”是在画家对自然物象观察认识及描绘过程中产生的,是画家的精神理想、主观情感与自然物象融合的结果。“笔意”是画家在对自然物象塑造与表现过程中酝酿产生的语言形象,是画家个性、气质及风格的一种自然反映。潘天寿言:画事能得笔外之笔,墨外之墨,意外之意,即臻上乘禅矣。

中国书画的写意精神,贯穿其整个发展过程。早些时候,似乎并没有人去强调这个概念,也无须强调,写意性于书画而言,就像呼吸于人,是自然而然的事。后来,西方的“写实”概念被引入中国画,中国画被分成了写实和写意两个画种;书法亦然,楷书和草书似乎也分别代表了写实和写意两种感觉。殊不知这是相当具有危害性的,“写实”的书家、画家渐渐没有了意象性表达的概念和能力。毫无疑问,这背离了中国书画的根本精神,也是中国书画发展成“形式主义”的原因所在。在众多重大美术展览中,参展的写意性中国画作品不仅数量少而且质量堪忧,传统中国画所追求的精神意趣被逐步弱化,一些表现新趣味与新样态的题材或形式都与中国画的写意精神逐渐疏远。书法也存在同样的问题,书者太刻意强调作品的外在形式及所谓的艺术性,没有了让人思考和品味的空间。


李白《 月下独酌四首其一》诗意图

纸本设色

2012年

此外,一直还有个误区,即“写意”被认为是“逸笔草草”“聊以写胸中逸气”且“不求形似”的表现艺术,但历史上“逸笔草草”能达到形、神、意、趣逸品之高度者,有几人?这是因为对中国书画的核心审美精神缺乏认识所致,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回到上文所谈的,重新认识中国文化精神的本质上来。


王明明

1952年出生于北京,山东省蓬莱人。七十年代,王明明长期刻苦学习和创作,求教于吴作人、李苦禅、蒋兆和、刘凌沧、卢沉、周思聪、姚有多等诸名家,打下坚实的绘画基础。1978年考取工艺美院未入学,同年调入北京画院从事专业创作。现为全国政协常委、中国美术家协会副、北京美术家协会名誉、北京画院艺术委员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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