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尺子怎么作画？郭忠恕另辟蹊径，所绘作品可与清明上河图比肩

导语：北宋初有—位杰出的界画家叫郭忠恕，他的界画即使不用界尺也能做到逼真、生动、精确，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按理说作画如此严谨，这人也应该是规规矩矩、谨小慎微的，但偏偏这人的性格却是放浪不羁、无视法度，与他的绘画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热爱古代书画的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很多画作里面整齐的房子，是怎么做到这么工整的？画家该不会是用尺子比着画吧？如果你这么想，那就几乎对了！

为什么说几乎呢？因为历史上有这么一个人，即使不用界尺，依然能画界画，而且还画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至于在他之后的界画，只能沦为下品。

他就是宋人誉为“一时之绝”，画列“神品”的郭忠恕。

郭忠恕《雪霁江行图》宋徽宗和乾隆题字

敢在皇帝面前手撕奏章的易学博士

郭忠恕这人，不但学识渊博，绘画、书法、经术还都样样精通。但却性格孤傲、狂放不羁。他不同于其他文人，要么隐居避世逃避现实，要么寻找时机以求突破，而是当场直接开怼，永远学不会为官需要遵守的秩序。

郭忠恕，字恕先，河南洛阳人。《宋史》上说他7岁就能读书作文，不到10岁考上了童子举，但这样一位极富才气的孩子长大成年后，在官场摸爬滚打许多年，却从不受制度的管理，从不依礼法的约束，从不按套路出牌，有话就说，有愤就泄。

郭忠恕在青壮年时期，颇为自负，并想在上有一番作为。32岁那年，他成为了湘阴公刘赟的幕僚，但因与同事董裔政见不和争事被迫离开，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生涯。

郭忠恕《雪霁江行图》乾隆丑书

35岁时郭忠恕又被周祖召为宗正丞兼书学博士后改易学博士，但他竟然不顾汉官威仪，在朝堂之上与监察御史符昭文脸红脖子粗地争吵了起来，引得百官侧目。

御史是什么官，那可是以弹劾官员为职业的官啊，符昭文马上让手下起草奏折，要告郭忠恕的御状。谁知郭忠恕竟一把夺过奏折，当场撕成碎片，出了一口恶气。

然而，撕毁奏折那可是对皇帝的不敬，无异于羞辱领导。于是，宋太祖把他贬干州参军，后又醉打从事范涤，再次被流放灵武，这是他的第二次生涯。

宋太宗即位时，50多岁郭忠恕已成为了当时著名的学者和书画家，宋太祖爱才，于是召为国子监主簿掌管太学准备重用，谁知他还是和年轻时一样的醉酒生事，并且毫无顾忌地评论时政，甚至拿着朝廷的东西卖钱换酒，让宋太宗震怒不已，结果被流配到登州，最后死于流配路上。

郭忠恕《雪霁江行图》局部

据说，当时郭忠恕正在官差的押解下赶路，忽然预感到自己阳寿将尽，便在路旁挖个坑躺了进去，然后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郭忠恕的言行举止就是唯心论的典型代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可惜他没有皇帝命，惊世骇俗以后就只能是自讨苦吃，毕竟皇权至上，藐视皇权只能被制裁，能折腾两次已属不易，偏要三进宫，恰恰应了事不过三这句老话，自己把自己三进黄泉，给阎王爷打工去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狂放不羁，不服礼法的人却意外的画了一手好界画。

郭忠恕《雪霁江行图》局部

法度严谨、意趣盎然的《雪霁江行图》

界画有它的硬伤在，很多人认为它就是机械的线条堆叠，单调、死板，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把界画当成“工匠画”。但是，即使是这种“死板”的画，也有人画出了名。

为什么会对郭忠恕画界画感到意外呢？我们来看看历代的界画都是什么样的！

顾恺之《洛神赋》局部

魏晋南北朝时界画出现了，代表人物就是画了《洛神赋》的顾恺之。画中的舟船虽很稚嫩，但界画的雏形就这么出现了。

隋唐时期，大兴土木，建筑多了，自然画建筑的作品也多了。最盛行的时候，几乎所有画家都会画界画，他们既是木匠又是设计师，最出名的就是画了《步辇图》的阎立本。

李嵩《水殿招凉图》局部

宋朝是界画的巅峰时刻，这一时期，界画层出不穷，除了郭忠恕外，最有名的是画了《水殿招凉图》的李嵩。

宋之后，向来游牧的元代也开始造房子了，他们在继承宋的精细的基础上，又效仿了唐的白描，呈现出极具特色的白描界画，代表人物就是画了《大明宫图》的王振鹏。

仇英《汉宫春晓图》局部

明清时期，文人画兴起，界画开始衰落。这一时期最知名的画作就是仇英的《汉宫春晓图》了。

由此可以看出，界画与其他画种相比，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要求准确、细致地再现所画对象，分毫不得逾越。所以它真很难，除了要先做好精确的计算，绘制时也要按照计算好的尺寸来画，画作的每一个细节都会受到条条框框的限制。这种画法放在从不守规矩的郭忠恕身上，反差之大让人很难想象。

郭忠恕《雪霁江行图》局部

当然，无笔无墨仅有规矩，那是画匠。郭忠恕的界画能被刘道醇列为神品第一人，必有他的独特之处。

唐伯虎说，画屋宇不用界尺是从郭忠恕开始的，如果是用界尺来画的话，画面中将难以展现出线条的灵动生趣。因此，以后的伯驹、李嵩辈用界尺而终成下品。

文征明曾赞郭忠恕：

“画家宫室最难工，谓需折算无差，乃为合作。盖束于绳矩，笔墨不可以逞，稍涉畦畛，便入庸匠。……独郭忠恕以后伟奇特之气，辅以博文强学之资，游归准绳中，而不为所窘，论者以为古今绝艺。 ”

的确，郭忠恕的界画精确、生动、逼真，在符合界画规格要求之上又不为规矩所束缚，用笔老练， 格调高古，意境清幽，如他的《雪霁江行图》。

郭忠恕《雪霁江行图》局部

可惜画卷被割裂。然所剩残余，依然惊心动魄。二根引出画外的绳索，微微下坠，充满力量感。船满载而行，“吃水”被表现得淋漓尽致。所描绘的船舱、货物、幔布和雕窗等，线条松动、圆润、灵活、虬劲、富有变化，彰显其深厚的笔力。

今存北宋画船与船上生活的画不多，惟张择端《清明上河图》所画可以与之比拟。

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中的大船

又如《明皇避暑宫图》，虽是仿郭忠恕作品，但画中楼阁盘复错杂、精勾细描，除非具有高超的艺术表现技能是不能做到的，一幅仿郭忠恕作品尚且如此，郭忠恕原作应该比此幅作品更加高妙。

尽管由于时代相隔久远，郭忠恕所遗存于世的真迹并不多见，但不管是《雪霁江行图》，还是《明皇避暑宫图》虽为界画，却无半点俗气，匠气，在构图上安排巧妙，气势上壮观非凡，山水，树石把宫殿、亭台等景物贯穿起来，使得整幅画面充满灵气，浑然一体，完美的展现了画家的内心世界，给人一种清雅悠闲，一尘不染，人间仙界的无上胜境。

仿郭忠恕作品的《明皇避暑宫图》局部

结语：

界画的精细好似现代建筑CAD图纸，但是图纸只有数据线条，而界画却要清晰表达建筑内容。熟练绘图或作画容易，相当于现代操作手，但是要出意境，且不用辅助工具，还要符合毛笔画作等特点，就有相当多的人做不来。

越矛盾越出彩，郭忠恕这个看着最不喜被条条框框约束的人，却在界画中严格遵守条条框框上深刻体现。或许，这个世界上，郭忠恕被约束太多，激起他一身反骨，只把应该被约束的部分投放在画作上，淋漓尽致地展现他的才华。